第三章 观察者721

    后背传来柔软的触感，游子墨才发觉有些迷恋上他臂弯的温暖，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右肩那从未经历过的剧痛几乎让她休克过去。

    苏森有点不知所措，他呆呆地望着游子墨浑身被淋湿的衣服和白色T恤下的淡淡白皙肌肤，忽然想到原来这么消瘦的女孩竟然也会有这样令人血脉贲张的曲线。

    “啊！”

    游子墨的喘息瞬间把苏森拉回了现实，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孩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苏森首先要给她止血，他下意识地要撕开她的T恤方便清洁伤口，可双手堪堪停在了她胸前就木然止住了，潜意识里似乎察觉到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

    游子墨察觉到他的想法，苍白的脸颊上迅速蒙上一层潮红，她最终还是咬咬嘴唇，默认似的允许他无礼的举动，羞涩地别过脸去。

    “哐当！”

    金属防盗门在墙面瓷砖上发出的剧烈撞击声，打破了男女之间绯红的气氛。

    游子墨瞬间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门口的黑色身影，她的一颗心仿佛坠入了谷底，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瞬间像魔鬼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寒风刹那间从那个黑色人影的背后灌满了整个屋子。

    苏森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有些机械的转过头，直到他看清楚门口那个男人。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大氅，一手撑着黑色的直骨雨伞，一手提着银灰色的薄薄金属箱。最令人感到厌恶的是他的眼神，那张脸上毫无表情，可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同情的目光。

    像是人类在哀悼一只濒死的虫子时的眼神，隐藏着身居食物链高位的傲慢而表现出的同情。

    “让开，把她给我”

    男人用冰冷的声音向苏森说，丝毫不容拒绝。

    游子墨的身子开始颤抖，她的眼睛溢出泪水，那像是深入灵魂的恐惧，她把头深深的埋在枕头里，祈求再也不要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睛。

    苏森注意到他戴着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那个银灰色的金属箱上溅有几滴鲜红的血液。

    “那是你的血？”苏森僵硬地望了望身子渐渐蜷缩起来的游子墨。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内心现在的感受，像是像是灵光乍现时的启悟，又像是放纵堕落时短暂的兴奋。

    刹那间，那道强光后的身影闪现，那些令人恐惧的殷红色血腥味的回忆在他脑子里炸开。

    “我所害怕的……原来不是你们……”苏森眼睛缓缓失去焦距，双眼里只剩空洞。

    “……”男人眼中全是嘲讽。

    “哈哈哈哈哈……”苏森脑袋低垂，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

    “原来我害怕……是我自己啊！”

    苏森回头瞟一眼游子墨惊恐的表情，再回过头看着男人，眼球上突然暴起血丝，咧开的嘴角里，尖利的犬齿在雷光下泛着金属的色泽。猩红的牙床则让男人没由来的感到一阵不安。

    “AN EYE FOR AN EYE, A TOOTH FOR A TOOTH……”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出自《旧约全书·申命记》的同态复仇铁律。男人想起这些信息的时候，苏森的拳头正朝他挥来。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只是个观察期的蒙昧患者罢了，那么瘦弱、那么愚蠢、那么不堪一击，你看他抬起拳头的样子，动作里全是破绽……哼！

    男人在心底发出冷笑，他这样告诉自己，把内心里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的不安给掩饰下去。

    饱含力量的一拳朝着男人的左脸砸去……

    一只手掌猛地接住了那只拳头。

    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男人暗自讥笑自己，他眉头一皱，拿着金属箱的左手挡开苏森又挥来的一拳。

    “砰……”迅疾地一脚猛烈的踢中了苏森的胸膛，他立刻像被火车撞到的小鹿一样飞了出去。

    “哐”他的身体猛烈地撞到了木床才堪堪停止下来，一道猩红的血迹从门口一直拖到床脚。

    “咳咳……”苏森按着胸口咳嗽着，不断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他感觉胸膛都快要凹陷下去了，这个男人仅仅一脚居然包含着这么恐怖的力量。

    他有些讶异，但是仍然抑制不住从内心涌出的那股强烈冲动，狂喜的兴奋和血腥的冲动在他的脑子里爆炸。

    他想起来那种温热的血肉在指缝间划过的触感，身体就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那个男人看见苏森站起来挡在女孩的身前，他还算高大的身形镶嵌在褐色边框的木门里，正咧着嘴盯着自己

    “一个还是蒙昧的观察期的患者而已……居然这么……不自量力”男人有些想笑，他缓缓拿起手中的银灰色金属箱。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获得救赎，神明许你以原罪，许你以饶恕，许你以疼痛，许你以忘却……”

    男人在诵唱奇异的经文，他脱下白色手套，露出左手手腕上的纹身：W-721。他在客厅的木桌上缓缓打开那个金属箱，里面全是各种怪异的工具：

    一支手枪和两个弹夹、一排型号不一的手术刀、一柄造型怪异的银色短柄斧、一排装着各色液体的玻璃管、大大小小的螺纹钢钉、一个玻璃注射器和型号不一的各式针头……

    所有物品都固定在黑色的绒布上，像昂贵的礼物。

    “神明许我救赎之道，神怜悯世人，憎恶他们的无知、卑鄙、贪婪……”

    男人虔诚地唱颂着，一边把箱中的各式物品在桌上分文别类的放好，像是准备进行一场严格的外科手术。“神许我救赎之道……”他拿起一个两指宽的金属筒，在一端的孔中放入一根根钢钉。最后准备完毕，他抬头看着苏森说出最后一句：

    “许我以眼、许我以牙、许以死亡之翼，拯救背负原罪的人”

    寒冷的银色光线要割开你的咽喉，流淌出命运的痛苦苍白。

    窗外一道闪电瞬间亮起一天地的白。

    “咔嚓！”

    刹那间，苏森看见那个男人出手了，他没有用那支手枪而是握紧了那个金属管。

    苏森从没见过一个人有这样迅捷的行动速度和爆发力，而是像瞬间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只看见一道迅疾地黑影一闪而过，接着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他立刻像煮熟的虾仁一样弯起腰。

    “噗！”

    一阵剧痛从肩部传来，鲜血瞬间像血花绽放开来，一根钢钉瞬间冲击着在他的左肩射出一个洞口。

    “太瘦弱了！”男人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痛苦的表情。

    无框眼镜后的目光依旧充满了佛陀般的悲悯，尽管他的大氅上溅满了鲜血。

    “看看你自己，多么卑贱！”

    男人瞟一眼瑟缩在床上的女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活着像只可笑的虫……”

    男人话还没说完，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阵疼痛从腹部瞬间传来。

    苏森正攥着那根洞穿他肩膀的螺纹钢钉，并且死死的捅进了他的腹部。

    瞬时间，男人的腹部血流如注。

    男人这才看清苏森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一击得手的兴奋，

    苏森缩手成拳，猛地把钢钉向男人体内凿去，创口因扯动撕开的更大，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钢钉在那一拳之下插深了几公分，却再难以进的更深，因为一只手死死地握紧了他的手腕。

    “真是可惜”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再有半公分就能刺穿我的小肠呢！”

    “不过你没机会了！”男人迅速扭开他的手腕，右手的金属管正对着苏森的脑袋。食指将管上的金属环逆时针转过四十五度。

    “叮！”

    被射出的螺纹钢钉擦出一阵火星后钉入了地砖近三公分的长度。

    男人很惊讶苏森的反应速度，对于一个肩部受着贯穿伤的“观察期患者”来说，这样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

    但是苏森绝不留给他时间，他手中攥着那枚钢钉，俯身疾冲就到了男人的胸前。

    男人嘴角扯起一丝冷笑，他辗转腾挪躲避着苏森的每一次或刺或割的进攻招数，在他看来，他的格斗技完全就是街头混混撕扯搏斗的水平。

    不过随着苏森动作的不断加快，他很快就发现一个恐怖的现实：

    这个叫做苏森的“观察期患者”居然在学习他的格斗技法！

    无论是每一次出拳、格挡、侧踢、扭身在自己使用过一遍后，居然全让自己的对手学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观察者721冷汗淋漓。你知道我受过多残忍的训练才在一批实验品里被甄选出来成为“观察者”吗？你不过是个即将被就地格杀处决的“观察期患者”罢了！

    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男人开始变得狂燥，被压抑的不安重新占领了思绪。

    他忽然记起今晚接到这个莫名其妙任务的过程，他本来是部门里外放的执行官，用以掩饰的身份是一家证券公司的期货代理人，受训外放后打拼多年才拥有“观察者”的初级权限，

    这意味着他终于踏进了管理层的第一步，作为外放的执行官，只要有足够的患者在他手中帮助上头达成足够的“治愈效益”，他就可以真正摆脱那种身家性命都牢牢掌控在别人手中的恐惧，从而踏进这个缠绕他半生噩梦仍旧是遮天迷云的组织。

    这让他每次想起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激动，所以在接到任务邮件的时候，尽管有些惊讶于命令“观察者”跨越管理域干涉其他患者的反常任务，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上装备就来到藏山市准备接手这起护理。

    虽然之前还暗自嘲笑这片区域的“护理者”执行能力之差，居然需要他一个尚未真正接受“赐福”的“观察者”来帮助执行任务，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特殊的“观察期患者”的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才浮现出来。

    “该死的……垃圾！”

    男人恶狠狠地痛骂。

    一枚螺纹钢钉划出银色的死亡之线，擦着苏森的脸颊钉在了墙壁上。

    他果然上当，他向右扭过身子的瞬间，男人的锁喉手瞬间钳住了他的脖颈。

    苏森出拳反击，男人却让腹肌硬扛着一拳，他反手撩起桌上的一柄手术刀，借着俯冲的力道死死地把苏森按在地上。

    苏森右手攥着钢钉，拼命想刺进男人的心脏，而男人手中使用冲压工艺锻造的锋利手术刀，也对准着他的右眼，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刺进去切断他的脑部神经。

    两个人就这样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对峙起来。

    彼此都想要借着手中的金属武器，刺进对方的躯体，切开皮肤和肌肉，放出血液、切断神经、送去死神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