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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变脸(1)

小说:俗世之文化百象 作者:张天一 更新时间:2018/10/9 14:44:06 字数:3221 繁體版 全屏阅读

    那刘先生却哈哈醉笑,道:“我若能真像您倒也好,说不出话,说不出直话,说不出实话,也不会祸从口出,呆在这里。”兰陵一脸的疑惑相,那刘先生反倒说开了,一抛为人师表的矜持,潇洒道:“什么主动要求调离,我那是被逼下来的。”兰陵听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那刘先生收不住口,继续道:“上头的人爱听奉承话,不爱听实话,笔下无阿谀之风,无汲汲之气,太直太锋利,人往高处走,我往低处求。”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刘先生借着酒劲,竟然说道簌簌掉眼泪。等到哭停了,酒也醒了一大半。

    再看兰陵,兰陵已经用那只蘸笔蘸墨写下一行字:“写完了蘸的墨,再蘸新墨,才能续写下去。”刘先生长叹一口气,头发耷拉下来,吊在额前道:“守法昭昭忧闷,强梁自在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的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曰:自在心德。”兰陵又写下一句话道:“生气却不犯罪,莫把怒火带到日落。”

    刘先生抬头,看看已经隐藏了一半的那张红彤彤的太阳脸,破涕为笑,站起身抖擞抖擞便回去了。

    兰镇的孩子在学校里都要写书法。书法自然离不开毛笔,和筝弦拉马尾粗硬最佳不同,毛笔尖儿的毛须细软。写书法的人常和毛笔打交道,中间流传着黄鼠狼尾巴上的毛扎毛笔。

    兰宝石上书法课的时候,兰陵专门去兰河岸边熏了一窝黄鼠狼的洞,用黄鼠狼尾巴毛给他扎了一支竹杆缀红穗的黄毛笔,又在笔杆儿处雕了只出水蛟龙。

    上书法课后没几天,兰宝石带着一位叫珍珠的大眼睛女孩来到笔摊前。那女孩说要买毛笔,兰陵让她在笔摊里选,小女孩都看不中,非说要一支和兰陵一样的黄毛笔。兰陵咧嘴笑了,脸上的瘤子被带着往上提,这是在为自己的手艺感到自豪。兰陵在纸上写字问女孩道:“为什么?”珍珠羞得脸红扑扑,把那双珍珠般的大眼睛衬得更明亮。兰陵总觉得这双眼在哪里见到过。珍珠站在一边低着头在胸前绞手指,就是张不开口。

    兰宝石从一边站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像哥哥一样安慰她,又对兰陵道:“我钢笔上的心和她的钢笔上的心能合成一个。”兰陵初听这话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妥,细一琢磨,才觉出其中的不一般。忙叫那女孩拿出钢笔来看,果然笔尖儿处攀只起舞的凤凰,凤嘴处衔着笔尖儿,凤尾处挂半颗碎心,和兰宝石的那半颗配得恰到好处。

    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兰陵的影儿,买笔的孩子都跑去外面的商店了。刘先生问兰宝石,兰宝石也说不知道,只是早中晚的时候,他都会做好饭,然后便不知去向了。珍珠说看见了,好几次都看见兰陵在兰河边熏黄鼠狼洞,肯定在为她扎黄毛笔。翡翠也说看见了,好几次见兰陵一个人在她家酒馆里喝酒,喝醉了就摔碟子砸碗,然后就抱着头哭。

    兰陵再回到枫树下的时候,真的为珍珠扎了一直黄毛笔,竹杆缀红穗,和兰宝石的一个模样。兰陵觉得那笔上还缺点啥,要过珍珠的钢笔,比着葫芦画瓢,在黄毛笔杆儿上雕只起舞的凤凰,凤尾处挂半颗碎心。他这次雕刻太用力,心中千钧雷霆闪电,轰隆噼啪,哗哗下起大雨,汗如雨泼,浸湿额头。平生不曾如此。等他雕完那只金鸾凤,“啪”折断了那截指甲。

    兰陵拭了把汗,把毛笔递给珍珠。珍珠拿钱给他,他怎么也不收,只是捧着珍珠的那只钢笔再仔细端详一番。珍珠以为他喜欢,道:“想要就送给你。”兰陵摆摆手,嘴角一抹惨淡的笑容,然后用那只凤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这只凤笔和初用那只龙笔时候的感觉一样,舒泻如流,蓝湛如天,哑巴又有了说话的冲动:“和蓝宝石一样的颜色。”

    到了冬天,红枫落尽。兰陵在枫树下倚着睡着了就再没有醒来。孤独终老。

    ――10.09.20

    变脸

    (一)

    兰镇街上有处柳记茶坞,茶坞的掌柜柳长林也唱戏,此时正领着一班生旦净末丑唱川戏《下河东》。方唱到“马上创业王” 赵匡胤命欧阳方挂帅、呼延凤廷为将,御驾亲征河东白龙。丞相欧阳方密通白龙,欲实现谋篡之举。借故当君面立斩凤廷,又妄想即弑赵起事。因赵匡胤英武过人,叛臣欧阳方反被匡胤拳击伏地。那飞扬跋扈的欧阳方从地上挣扎爬起,将脸揉成死灰色,一扫方才穷凶极恶之象,夹起尾巴逃离了御营。反观那赵匡胤,头戴紫婴长冠,即刻变脸揉成枣红色,咿呀呼叫:“推暴廷――定天下――”茶坞里彼伏此起的呼喊叫好。

    柳长林回到兰家大院歇息,管家柏安禄沏上一壶茶来,一杯茶水没下肚,却听见外面有人急慌慌的来了,嘴里叫喊着:“老爷,老爷,回来了,回来了。”

    “倒了皇廷喽――”“倒了皇廷喽――”

    松安福去城里卖粮食回兰镇来,迈进柳家大门便丢了魂似的惊喊。来到柳长林面前,先从柏安禄手里接过一杯茶压惊,从怀里掏出一张从县城揭下的告示递给柳长林。柳长林接过来,那告示上打黑字标着“武场、两广起事,推翻满清家”。柳长林读完,问松安福道:“这可是真的?”松安福道:“城里满城风雨,人都断了长辫子,看样子假不了。”柳长林转身进屋抄出一把剪刀来,齐腰的长辫落地散花。突然想起些什么,忙吩咐柏安禄去西厢房,住手柳吴氏,将五岁大的雯燕从缠足的铡刀下扯了出来。

    吴太太见雯燕长到了三寸金莲的尺寸,就要缠足。怕她耐不住疼,叫了丰年来预备着给她当帮手,吴太太还没有上手,雯燕便哭闹不止,丰年年纪尚小,心疼文燕,见雯燕泪如雨下,也禁不住簌簌掉下泪来。心中幻想着缠足定是与鬼怪一样的怕事。丰年哭着对雯燕道:“好妹子,下辈子投胎要做个男娃。”一句话出来,引得吴太太抿嘴笑了。柏丰年牵着雯燕的手,跟着父亲柏安禄走出来,到了柳长林面前,对他道:“柳伯,雯燕的脚还是好的。”柏安禄俯下身子,擦干丰年未及风干的泪痕,道:“听话,娃儿,领着雯燕出去耍。”柳长林抚摸了一把他顶在头上的毛盖儿,他便领着雯燕出门去了。

    柳家的长工松安福和管家柏安禄,当初柳长林在军营献戏时买下的刀下鬼。当时,二人方年轻,为川军当兵打仗。清家川军在重庆府外驻军,兵丁不得进城滋事,不得出营寻欢,都是血气铁打的军汉,耐不住渴,私下混进城去寻花问柳,回来时被守夜的军头拿住,军法当斩。柳长林下台卸妆,偷偷溜到刀斧手帐下,活动了二十两银子,换回两条人命。柳长林将二人带回兰镇柳家,将二人改了名姓松安福、柏安禄。置松安福管家,住在柳家下房,为柏安禄在兰镇租下一间破屋老堂,由他打理成住人的户家。三人结下的不单单是主仆,更是命恩关系。松柏二人念及柳长林的救命大恩,迈出军营进了柳家,还真收住了野性子。平日里,柳长林外出唱戏,常不在家,松柏二人全权担下柳家的担子,将柳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没动过柳家人的坏脑筋。后来,松柏二人由柳长林做红媒,凑到同日里成亲娶妻。倒也是巧,松王柏孙氏为两家添丁,也是在同一冬天,仅差三天。那年冬天,川蜀之地稀罕的飘起大雪,二人便请柳长林为儿子取名,唤作松瑞兆、柏丰年。柳吴氏生下雯燕要晚一些,之后便干了腰,再不见有动静。柳长林求医问药不见效果,柳吴氏要他续一房小,亏得他不为难也看得开,遵了一夫一妻的新规。平日里,把瑞兆、丰年视如亲子。

    丰年和雯燕出门后,柳长林便坐在那把楠木弯背椅上,手上端着水烟袋想事情。外面世道大变脸,松柏二人不知接下来更改如何,纷纷聚过他身边来找主心骨。松安福问道:“皇帝翻了龙廷,咱老百姓咋过?”柳长林道:“狗日清廷丧权辱国,命定了要覆。”抽一口烟,又道:“任他外面州府县革命闹得凶,凶不到咱老百姓的命,守好仙人板板儿睡好婆娘。”柏安福问道:“皇粮纳是不纳?”柳长林道:“庙都倒了还上香?”松柏二人听柳长林一席话说得句句在理,落下主心骨――天塌地陷由他去,做好分内自己事。两人起身,各自做他们的事去。柳长林却唤来了吴太太,吩咐他扫起院中三人剪下的辫头,却不让丢掉。他有大世面心,万一武昌、两广被清家反扑掉,还可以接上。

    傍晚时候,大风忽来,黑云东南骤来,瞬时变了天。

    小松瑞兆来柳家,被松安福赶了回去。“你个瓜娃,马上要下大雨,快回去。”瑞兆本是来寻丰年和雯燕耍,二人不在,只好怏怏往回走。乌云压的越来越低,已经听得到隆隆雷声。松安福把牛马赶进马棚饮料。松安福拍着大红马的脑袋道:“天随世道变,要变脸。”那枣红马管那身外事,顾得把槽子里的草料嚼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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