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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芽4

小说:东柯僧院的春天 作者:骑桶人 更新时间:2018/10/9 9:02:58 字数:3291 繁體版 全屏阅读

    这件事过去了好几个月,仍然有人肉燃烧的味道在佛塔的废墟上飘荡。

    三个的比丘尼的鬼魂在洛阳城里游弋,天刚黑下来,她们就出现在永宁寺的残垣断壁间,唱着曼妙而凄凉的梵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飘上宫阙的飞檐,徘徊于城楼与城楼之间,或是并排坐在永宁寺前的青槐的粗大的枝干上……她们的歌声是如此的动听,以至于不断有少年郎被她们,在梦中从上爬起,随着她们的歌声,着她们的脚步,在洛阳城中,每个清晨,在城墙之下,在佛塔之巅,在绿波荡漾的洛水之畔,在雾气迷蒙的北邙山麓……总能发现那些少年郎的尸体——鲜血从他们的耳中流出,而他们的脸上,则带着幸福的笑容,仿佛他们愿意这样再死无数次。

    那些还没听到过三个女尼的歌声的少年郎,带着一种恐怖的期盼入睡,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别的少年郎那样,在永恒的幸福中死去。而他们的父母则在他们熟睡之后,偷偷地用蜡塞住他们的双耳,并整夜整夜地守在他们的前,但是,仍然有少年郎,或许是因为耳中的蜡掉了,或许是因为塞得不够紧,而从上爬起,跨过他们的因耐不住疲劳而入睡的父母,走出门外,翻过高高的坊墙,并最终死在女尼们的歌声之中。

    后来,父母们不得不在少年郎入睡之后,用麻绳把他们的手脚绑住,于是少年郎们就整夜整夜地听着女尼们曼妙如仙乐的梵歌,直听到他们的耳朵里流出了血,陶醉而痛苦。父母们只好又把他们的耳朵塞住,但已无济于事,他们仅仅在心中回想着那些歌声都会陶醉,耳朵里都会流出血,他们就这样,被死死地绑在上,一天又一天地,陶醉于萦绕在他们心中的梵歌,直到有一天,他们的耳中再也流不出血,他们的脸也变得像雪一样白,于是他们死去,在这惟有地狱才有的幸福中死去。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入秋,忽然有一天晚上,歌声——无论是天空中的,还是心中的——都停止了。父母们把少年郎从上放了下来,把蜡从他们的耳中取出,但他们已不会走路,他们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前,内心被甜的忧郁包围,他们已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任何一点声音都让他们心烦意乱,一直到他们娶妻生子,一直到他们再也不是一个少年郎,他们仍然厌恶听到任何声音,仍然热衷于回想那段寂静无声的时光,并渴盼着能够回到那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往。

    尔朱罗总是在比丘尼曼妙的梵歌中倾听他的尔朱文殊讲述关于春犽的传说。洛阳后,尔朱文殊在长秋寺中作了一个普通的僧人,在那些不眠的夜晚,两兄弟头并头地,躺在那简陋的僧榻上,街上传来少年郎们追逐比丘尼的脚步声,天上飘着比丘尼蚀耳的梵音,尔朱罗仿佛又回到无数劫前,看到一只淡绿的独角兽,誓愿要焚尽自己的血肉,以照亮和温暖这个黑暗而寒冷的世界。“佛渡她上灵山,赐她神力,”尔朱文殊总是用这样一句结尾,“她的目光能给人安宁,她的血能起死回生,她在的地方,总是四季如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但是,在许久许久以前,这个世界就不再有春犽了!”尔朱文殊的语调平静,似乎并不因春犽的离去而感到惋惜,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无论有没有春犽,都是火窟,活着本是受苦,他之所以不尽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过是因为他对活着或死去,早已不再挂怀。

    尔朱罗在延年里的府第不断地扩建,这并非他的本意,但皇帝为了讨好尔朱氏,却不停地赏赐东西给他们父子。尔朱罗的周围迅速堆满了华丽的锦缎、耀眼的珠宝、各种珍禽异兽和数不清的奴婢,那幢旧宅很快就装不下了,于是皇帝赐给他一幢大得多的府第,但尔朱罗却不愿搬过去,因为这不方便他与尔朱文殊碰面,皇帝只好差将作监的人为尔朱罗扩建旧宅,最终,延年里被尔朱罗的府第占满了,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出去,他们的房子被推倒,在废墟上建起尔朱罗的新的楼宇,只有长秋寺仍在其中,因为它是佛寺,而佛,是不能被亵渎的。

    两年之后,羽林军奉圣旨,来抓捕尔朱罗。他们撞开了这幢庞大的房子的紧闭的大门,但尔朱罗却早已不在其中,奴婢们隐瞒了尔朱罗失踪的消息,把这里当成他们隐秘的乐土,这里有数千间房间供他们居住,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供他们花天酒地,他们在镶嵌着宝石的浴池里游泳,浴池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酒,他们把帷幔撕下来擦拭,点燃厌哒进贡的地毯取暖,并在火上烧烤从花园里捉来的仙鹤……羽林军把这些谵妄的人全都杀了,又冲出去,敲开长秋寺的山门。尔朱文殊正在禅房内打坐,他平静地和羽林军一起来到宫中,在那里,他的父亲尔朱荣已经变成了肉酱,阉官宣读了皇帝的手谕,在手谕中,皇帝指责尔朱氏妄图谋反。手谕读罢,羽林军便一拥而上,当着皇帝的面,把尔朱文殊也剁成了肉酱。从始至终,尔朱文殊没有说一句话,或许,在日复一日的禅定中,他早已预见了他自己的死亡。

    尔朱罗并不关心自己的周围多了一些什么或少了一些什么,不知从何时起,他爱上了在洛阳城里猎杀老鼠的游戏,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那些老鼠因为吃了太多的死人肉而变得肥大、凶狠,猫儿根本就拿它们没办法,它们肆无忌惮地在城内横行,甚至发生了数起老鼠吞食婴儿的事件。尔朱罗上最好的马,背上最劲最准的弓,天刚黑下来,他就呼啸着跃出大门,在洛阳城里驰骋,仿佛这不是繁华的都市,而是一马平川的草原。他轻巧地跃过坊墙,策马跳上屋脊,在房子与房子间纵跃,箭不虚发,杀了无数的老鼠。到了后来,老鼠们只要远远地听到尔朱罗的马蹄声,就会四散而逃,有些洛阳人,索在家里挂上尔朱罗的画像以驱赶老鼠,更不可思议的是,老鼠们只要听到尔朱罗的名字,就会吓得颤栗不已,甚至因此而暴毙在鼠洞之中。

    在尔朱罗热衷于猎杀老鼠的时候,他的哥哥尔朱菩提则热衷于挖掘坟墓。他对陪葬品的嗜好似乎没有厌足的时候,他领着一小队契胡人——那些契胡人装备齐整,带着挖土用的铁铲、撬棺材用的磨尖的、坠人下墓穴用的麻绳和铜铃、用来装陪葬品的布袋、用来装土的簸箕……为了驱避墓穴里的鬼魂,他们甚至还带上了一个巫师。尔朱菩提带着这队人,挖遍了北邙山上所有的坟墓,他的府第里堆满了挖来的宝贝,从鲜的壁画到镶嵌着宝石的金壶,无所不有,但他仍不满足,渐渐地扩大自己的挖掘范围,以至于有时不得不在挖了一半的坟墓边过夜,因为路途实在太遥远了。有一回,他挖出了一座地下之城,契胡人趴在坟坑中向地底张望,那是一个大洞,有璀璨的光芒从洞里,还能隐隐听到欢乐的歌声,尔朱菩提以为这就是地狱,但巫师说这不是地狱,这是暗域,因为他从那个洞里,闻到了的酒香。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尔朱菩提命令契胡人填埋那个墓穴,并止他们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们继续挖掘坟墓,把挖掘范围扩张到了洛阳城百里之外。那些地下的骨殖,一听到尔朱菩提和他的手的马蹄声,就吓得在棺材里“格格”作响,这反而方便了尔朱菩提的挖掘,即便是那些没有坟包或是坟包太大而被人误认为是一座山的坟墓,也因为它们自己的胆怯,而难以逃被挖的厄运。

    尔朱菩提就是这样发现了孝明帝元诩的坟墓,那“格格”声实在太响了,以至于十里之外都听得到。尔朱菩提调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他挖出了无数的珍宝,其中有会唱歌的玉人,会跳舞的石兽,能放出馥郁奇香的琉璃玫瑰,天一黑下来就会自己飞起并放出光明的铜制萤火虫……但这些都不是最宝贵的,最宝贵的,是和孝明帝葬在一起的,能够不断地复活的,魔鬼一样的美人兰撒。

    她躺在孝明帝腐烂的尸身旁,光洁如玉,脸上带着神圣的微笑,周身发出洁白的毫光。尔朱菩提从此放弃了挖掘坟墓的嗜好,他把兰撒抱回自己的府第,放在自己的上,为了对这个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甚至也不会呼吸的美人表达自己狗一样的爱意,他把以前娶的十几个女人全都杀了。他请来洛阳城所有的医生,从宫里的太医,到永桥桥头卖假药的骗子,他全都请来,答应他们,只要有谁能让兰撒复活,就让谁拥有半座洛阳城的财富;但没有谁能让兰撒复活,尔朱菩提转而乞求和尚、道士和巫师,但他们也无能为力。尔朱菩提彻底地绝望了,他跪在兰撒前,像小孩一样地哭泣,他这样哭了两个月,忽然在一个晚上死去了,有人看见一道黄的人影冲进来把他杀死,又抱走了兰撒。尔朱荣把尔朱菩提葬在了一个隐密的地方,但是,在那场政变之后,他的坟墓仍然被找到了,人们把他的尸体挖出,撕成碎片,扔在荒上,任狗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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