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失路口1/2杀人事件（10）

    刘川光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份文件匆匆浏览了一遍，依旧用白纸盖上，然后立即离开了办公室。虽然复印一份带回家可以看得更仔细，但未经批准将警方文件带出是违法行为。偷看文件被发现，还能勉强用无意看到做借口，再大不了被狠狠骂一顿就可以了事，但私印警方公文一旦被抓，不仅刘川光和蔡珏有罪，连刘铁锋也难辞其咎。蔡珏临走前最后那句“你好自为之”就是在提醒刘川光要注意分寸，不得逾矩。

    这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十分凉爽，一点也不像有“火炉”之称的西京往年仲夏8月份的气候。可是刘川光多少有些做贼心虚，从公交车站一路急匆匆地赶回家，居然出了一身汗。

    眼看转个弯就到家了，可他突然一个急刹车，往回一闪，躲在了路口转角后，感觉如坠冰窟，一身热汗犹如顿时结了冰。他家院子门前竟然聚集了十几名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堵在门口，也不管家里有人没人，长枪短炮正朝着屋子里外上下无情扫。

    “完了，居然到有家归不得。原来做人真的不能为非作歹，这么快就遭天谴了？”刘川光在巷口进退两难。

    他思前想后，最后把心一横，决定赌上一把。“只能这么！神呐，上帝啊，佛祖啊，玉皇大帝啊！我知错了，千万别放弃我！拜托了！”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过弯笔直地走了过去。但他的目标不是自己家，而是隔壁的那间房子--那是艾翡的家。

    艾翡的父亲艾晴在西京市天文台工作，是一个比艾翡还要孤僻的怪人。虽然名字叫艾晴，却对爱情兴趣索然，大半生都醉心于天文学研究。他早已是学界的学术权威，却拒绝了许多次升任领导职务的机会，理由是不希望因为分心行政管理事务而影响研究工作。他甚至不惜工本，把自家屋子原本的屋也改建成一座小型天文台，只为了方便随时观测天空。这间自带天文台的屋子在这片社区里独一无二，格外醒目。

    刘川光强装镇定，目不斜视地走到艾翡家门前，地按着门铃。他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家门前的记者，有一个女记者正看着这边。

    “千万不要过来采访……千万不要过来采访……千万不要过来采访……”刘川光像念经一般地不停念叨着，同时在心里大喊：“死阿飞！立即过来给我开门呀！我知道你一定在家的！”

    正当那名女记者打算走过来的时候，门开了，刘川光立刻用比带球过人还快的速度闪了进去，反手把门在身后关上了。

    “光，早上好！动作很迅速。”艾翡朝刘川光招着手，脸上挂着一副轻松惬意的微笑。

    虽然是白天，但窗帘都合着，屋内阴暗而宁静。艾翡比刘川光小一年，但生日在6月份，因此两人现在同为15周岁。

    由于他患有先天心脏病，平日很少出门，皮肤十分苍白，身高只有170公分，只到刘川光的肩膀，身型瘦削得如同一根竹竿，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更加显得弱不风。一头微卷的乱发随意披散在额前，就像刚睡醒似的。唯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镶嵌在他巴掌大的脸上，再带上一副哈利波特式的圆眼镜，双眼更显得出奇的大，就像猫眼一般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着宝石般的光芒。

    “早你的头啊！都快12点了。家里总是黑漆漆的，你以为你是吸血鬼呀？”刘川光没好气地说，反手“啪”的一声，把客厅的灯全打开了。

    “我刚睡醒，还很早啊。”艾翡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说着毫无逻辑的话。

    “刚才干嘛这么久才开门？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家门前一堆记者？要是被他们逮住，我连骨髓都会被他们吸干的！”刘川光刚才被堵在门前不知道多焦急，现在进屋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嘘～小声点。爸刚从山上回来，睡着了。”山上指的是西京市天文台所在的全市最高峰栖星岭。艾晴经常留守在天文台彻夜观星，直至凌晨天亮才回家，过的是日夜颠倒的生活。

    艾翡的母亲何欣然是一名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的舞台剧演员，经常跟随剧团周游世界各国，到处飞来飞去登台演出，在飞机上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何欣然常年在国外演出，加上舞台剧在国内受众较少，反而在国内相对知名度并不高。也幸而如此，不善社交应酬的艾氏父子才免于成为娱乐记者们的关注目标，能够过着清净自在的生活。

    原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两人能走到一起算得上是一段奇缘，总而言之，由于两人都是全身心投入事业的工作狂，婚后聚少离多，致使艾翡几乎从小一直生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当中，难怪会培养出这种特立独行的乖僻个。

    尽管家长之间没有特意拜托，但是家住比邻的刘川光从小就经常主动过来陪艾翡玩。不知什么时候起，刘川光已经把艾翡当作自己的亲一样来照顾。

    艾翡体弱多病，脑筋却极其聪颖，学习成绩在学校永远是遥遥领先，加上他口无遮拦又漫不经心的态度，非常容易引人妒忌和欺负。刘川光成绩虽然不比艾翡那么尖，但也算名列前茅，外加身材高大，体育全能，口才出众，无论在老师还是同学群里都很吃得开。因此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他们都安排在一个班上，只要有刘川光罩着艾翡，就能一直相安无事。

    “哦，不好意思。希望没吵醒叔叔。”刘川光嘴上说着客气话，身子却毫不客气一坐在沙发上。刘川光来过艾翡家无数次，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喝水还是喝茶？”艾翡边问边走进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厨房。

    “明知故问。可乐啦，越冰越好！我快热死了！”

    “吃进去的垃圾太多，你的人迟早也会变成垃圾。”艾翡嘴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了一罐冰冻可乐出来递给刘川光。艾翡不喜欢甜食，从来不喝除了水和茶以外的其他饮料，家里的可乐和零食等同于为刘川光一个人准备的。

    “你怎么可以用一脸无害的表情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刘川光一脸黑线。

    “因为我是这么想的。”艾翡双手一摊，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今世会遇上你！”

    “大概是木乃伊的诅咒。”艾翡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川光唯独对幽灵鬼怪之类的事物完全没有免疫力，总喜欢有意无意拿这些话题来戏弄他。

    “木……木乃伊？”刘川光立刻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分贝。

    “因为我们妈咪（Mummy）是小学同学，所以才选择做邻居住在这里。”

    “哈哈哈哈！什么烂笑话嘛！冷死了！”刘川光完全忘记了刚才保持安静的要求，哈哈大笑起来。

    “啊，你笑了。”

    看到艾翡指着自己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刘川光先是一愣，然后是一阵感动，这才意识到平时说话总是言简意赅的艾翡为何突然煞费苦心开始讲起笑话来。刘川光的确好久没笑过了。

    这些天一直被案件困扰，只能窝在家里，面对父亲战战兢兢，却又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怎么笑得出？但在这里，他可以畅所言，为所为，不知不觉心情完全放松了。

    “谢谢……”

    “兄弟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和对不起。这是光你自己的原话。”

    “那说的是，嘿嘿，要不然你欠我的谢谢跟对不起可多着呢，说到明年也说不完。”刘川光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大哥自居的态度。

    “光有什么心事？”

    “唉，别说了，我……”刘川光刚说了个开头，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的话打断了。

    “喂？你好。啊，是姚亮呀，你还好吧。嗯嗯……什么？你现在在我家附近？”刘川光真的吃了一惊。他赶紧走到窗前，稍稍掀起窗帘，从缝隙中扫视着街道。果然，他看见姚亮跟刚才的自己一样，躲在路口转角的墙后，正在偷偷地讲着电话。

    “姚亮，我家隔壁有一间屋子，楼有个天文台的那个。你看见了吧？我在这里面，赶紧进来。”

    不一会，艾翡家的门铃响了，刘川光赶快出去把姚亮带了进来。

    “这是我们篮球队的队长姚亮。这是我同班同学艾翡。”刘川光为初次见面的两人互相介绍。

    “你好。”艾翡比姚亮矮了将近20公分，要仰着头才能和他说话，刘川光的高度则介乎两者中间。三个身高悬殊的人站在一起就像手机信号格，真是一副有趣的画面。

    “你好。冒昧来你家打扰了。”虽然身为两人的学长，但姚亮依然谦和有礼。“我猜，你就是阿光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天才同学？”

    “是。”艾翡对于“天才”这个称呼居然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我说阿飞你要是学会谦虚一点的话，你会可爱很多的。”刘川光不住在艾翡耳边小声地说。

    “呵呵，没关系，就是因为跟我们这些凡人相比与众不同的才叫天才嘛。”姚亮笑着说。

    “姚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爸不是叮嘱我们……”

    “唉，别提了。我家刚才来了好多电视台的记者，说要采访我。我老爸老妈一看见摄像机对着自己，还听到可以上电视，乐滋滋地甭提多开心，早就把跟警方的封口保证统统忘记了。不但屁颠屁颠地把他们统统请进家里来，甚至把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全部拿出来任由他们随便拍。”

    “我一看情势不对，趁还没被他们上，赶紧翻窗逃了出来。幸好我家就住二楼，从我房间的窗户跳下来就是后巷，没被人发现。我想来想去，觉得是警察，估计只有你家最安全，所以就过来投靠你了。没想到你家记者比我家还多，唉……”

    “二楼……窗户……跳下来？！”刘川光和艾翡面面相觑，对姚亮超强的运动神经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怎么办？我们俩都变成无家可归了。”这回就连头脑转数最快的刘川光也感到无可奈何。

    “随遇而安，那就在我家住下吧。”艾翡对家里有不速之客光临毫不介意。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我看只有等我老爸下班回来，才有办法对付那帮记者。”

    “你现在可以打个电话向他求救吗？”姚亮希望能尽快解决记者的麻烦，早点回家。

    “别害我了！他现在正忙着呢，哪有夫管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最害怕就是在他工作时间找他了，不管是见面还是打电话，光是想一想就让我背脊一阵凉……”

    “唉……那就没办法了……”姚亮想起刘铁锋不怒自威的模样，完全能够理解刘川光的畏惧心理。

    “光，你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而心情不好？”刚才因为姚亮的到来，打断了刘川光的话。艾翡再次追问。

    “哦，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下去。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篮球队这次去西京大学特训吗？我们的副队长居然……出事了……”刘川光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暗示龙易明是被杀害的。

    “你们都是嫌疑人？”艾翡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刘川光的烦恼所在。

    “可不就是……我现在每天困在家里，都不敢拿正眼瞧我老爸……”刘川光用手撑着头，一脸彷徨的样子。

    “对了，阿光，关于我们这案子，你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吧。说来听听？”

    “我爸怎么可能跟我说案情，没把我关起来就算我走运了。”从蔡珏那里得知的内部资料，刘川光当然不可能向任何人透。

    可是他转念一想，集合三个臭皮匠，或许真能发现一些破案线索也未定，届时一定可以让父亲对自己另眼相看。“姚亮，不如我们把我们所知的信息综合起来，一起回顾一下事件过程吧，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之前忽略了的细节。”

    姚亮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反正现在被困在艾翡家中也无所事事，正好趁此机会共同讨论一下彼此的想法。于是两人从到西京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到发现龙易明遗体为止，将3天之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一详细复述了一遍。不了解案情的艾翡则一直默不出声，坐在一旁专心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