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失路口1/2杀人事件（9）

    【周鹏的口供摘录】

    目送蔡珏走出谈话室后，刘铁锋点点头，示意警员带下一名学生进来。

    周鹏走进谈话室时东张西望，不仅没有畏惧的表情，反而显得对什么都很好奇。他大概是这么多人中精神恢复得最好的，即使在录口供时也难改其喜剧本，偶尔会不自觉地出一些怪的表情动作，但碰上刘铁锋这个“铁钉子”，他也不得不尽量收敛平日的放肆举止，在刘铁锋严厉的目光下安安分分地老实作答。

    刘铁锋：“你觉得龙易明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鹏：“一个字--帅啊！我不说他的样貌，而是在篮球场上的英姿。不瞒你说，我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看到学校篮球队一次校内练习赛，就被震住了，我完全是冲着‘西京双头龙’的名气才加入篮球队的。”

    “他在球队里有和谁结怨吗？”

    “没有吧。龙少他人帅又有钱，为人很随便，没有什么架子，真的没啥可以挑剔的缺点。龙少，也就是龙易明，我们平时都是这么叫他的。他这么好的条件，有人会心生妒忌一点也不稀奇，但要说他跟人结怨，那还真的很少见。”

    话音未落，周鹏突然动作夸张地双掌一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对了对了！只有一次，是今年参加校际联赛的时候！我们输给景德之后，王建山跟龙少吵了一架，说他光顾着自己灌篮抢分耍帅，不传球给队友，龙少就反驳他传球不到位，浪费了好几个机会。两人差点动手，但被姚亮制止了。其实龙少平日打球的风格一直就是那样，耍帅是首要的，只是那次输球输得很惨，大家心情都不好吧，所以难免有些冲突。”

    “之后王建山还有和龙易明起冲突吗？”

    “应该没有了，我印象中也就那么一次而已。”

    “龙易明和程其芳的关系如何？”

    “他们两个呀，时常吵嘴，尤其龙易明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找事来吵，不过说是吵架，我倒觉得像是打情骂俏，哈哈！”

    “龙易明和其他女生的关系呢？”

    “哦，那更不得了。龙易明真的很受女生的欢迎，听说还有个后援会，羡慕死我了！每次比赛都有很多女生粉丝前来观看比赛。有一次还被对手投诉粉丝们呐喊助威的声音太大，干扰比赛正常进行呢，哈哈！有时候我觉得程其芳说不定就是因为龙易明太受女生欢迎才吃醋的吧！”

    “集训第一天，孙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嘛，让我想想。我们到西大第一天是活动，他小子应该是没到中午就开溜了。他当时说是说晚上前一定回来，谁知道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管家婆晚上来查房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我死命给打他电话他也不接，最后我只好发短信他早上8点到篮球馆集训咯。那个死混账连累我也被骂了一通，我还没找他给我好好补偿一番呢。”

    “他知道怎么去篮球馆吗？”

    “哦，他女友就住在附近嘛，他以前来西大打过几次篮球了，当然知道篮球馆在哪儿。”

    “这么说，你其实知道他那天的去向了？”

    “嘿嘿，他没说，我也没问，心照不宣嘛。不过当然也不能告诉队长和管家婆知道，不然他回来死定了，肯定会被开除出队。做哥儿们的，总得讲义气嘛！”

    “你知道他女友家离西京大学有多远吗？”

    “唔……这我可没去过，只听他提过大概位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车的话大概10分钟就到，单车的话，怎么着也得20分钟吧？”

    “那个装球车是你和刘湘最早发现的吗？”

    “哎呀，这事说起来真是恐怖啊！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呀！”周鹏正在废话滔滔不绝的时候，看到刘铁锋正盯着自己，立马说回正题。

    “咳咳，我不敢说别人有没有发现过啦。因为篮球架下面已经有一辆装球车了，球也放得满满的，足够咱们训练用的，谁也没想到还藏着另外一辆。再说篮球馆大门打开后，那个装球车刚好就在门后被遮住了，不容易被察觉。但是我想就算有其他人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吧，又不碍事，谁管它呢。我和刘湘也是因为靠得太近才闻到有异味的。”

    “既然你们先发觉有异，为什么最后是姚亮发现尸体？”

    “嘿嘿，这个嘛。毕竟龙少已经失踪一整天了，闻到那股像是腐臭味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毛毛的，那一瞬间突然想到该不会是他的尸体吧。虽然刘湘没说，但我猜他应该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吧，所以我们都不敢再靠近了。后来大家都围了过来，但都只是看，谁也不敢打开来看。所以最后只有靠队长挺身而出了。不愧是我的偶像队长，真有胆。要是我这么近距离看到死人，我肯定要看心理医生了！你别看刘湘那小子平时人模人样，牛高马大的，我跟你说，其实队里最胆小就是他。要是换了他先瞧见尸体呀，嘿，直接送去人道毁灭就对了。”

    “你觉得谁最有嫌疑杀害死者？”

    “如果说王建山跟龙少吵架，因此怀恨在心，痛下杀手的话……哎，也不是不可能啦。大山表面为人老实敦厚，但我看他那小眼睛里想法多得很。人心隔肚皮呀！”

    【刘湘的口供摘录】

    刘湘那天在现场大呼小叫的表现让刘铁锋印象深刻。这天他来录口供时大概心情已经平复了，没有那么一惊一乍的反应，但讲话依然千头万绪般，半天抓不住要点。

    刘铁锋：“你和龙易明的关系如何？”

    刘湘：“他是我高一级的学长，又是篮球队的副队长，技术特棒，所以我很崇拜他，不过我最崇拜的还是咱们队长，他挺照顾我们这些学弟的。”

    “龙易明在队里的表现怎样？”

    “他和队长两人是篮球队的灵魂人物，配合默契，在赛场上的表现真是没话说，不愧是‘双头龙’啦。不要说学校里很多女生狂迷他俩，队里不少人也是慕名而来才报名加入的。当然，刘川光也不错啦，虽然和我都是新入队的，但是今年比赛时的表现很抢眼，很多人都说明年他可能会接任做队长哦。”

    刘铁锋完全不理会刘湘的恭维废话，接着发问：“龙易明和其他队友的关系如何？”

    “他跟队里处得挺不错呀！他有事都会记着我们，经常带我们几个出去一起玩。”

    “你说的几个是指哪些人？”

    “我啊，周鹏，还有付奇峰。队长有时候也会参加。”

    “据说龙易明曾经和王建山起过冲突。有这回事吗？”

    “哦，你是说景德那场比赛吧。当时两人差点儿动手打起来，幸亏靠队长从中调停才没把事情闹大。龙易明和王建山两个人都是主力，心高气傲，互相又看不顺眼，其他人都指挥不动，只有队长的话他们才听。”

    “你知道第一天集训时孙跃去哪里了吗？”

    “这个问周鹏那个小崽子比较清楚吧。他们俩是一个班的，相互熟识。我只听到他们鬼鬼祟祟地讲电话，周鹏还一个劲儿地笑。后来管家婆来查房，他却装蒜说不知道孙跃在哪。他们俩肯定有鬼！”

    “孙跃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天训练开始后吧，好像也没过多久就来了。满头满身都是大汗，谁晓得他从哪里跑回来的。”

    “训练中途有人离开或者有其他情况发生吗？”

    “这个不好说，我没怎么留意，应该没有吧。”

    刘铁锋接着询问了他发现装球车时的情形，不过和昨天做笔录时说的差不多，长篇大论但不着边际，只知道他之前都没有留意过那个装球车的存在。

    “8月6日晚上孙跃和姚亮一起外出的事情你知道吗？”

    “哎呀，警察叔叔连这事儿也知道啊。还不是因为孙跃溜号的事情被队长叫出去海扁了一顿呗。我刚好在楼下散步，所以听到一些片段咯。哇塞，那真叫一个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呀！唉唉，我这是比喻修辞，队长他动口不动手啦。不过平时看他慈眉善目的，一旦爆发起来那怒气还真是吓人。没过多久我就看见孙跃咬牙切齿地气冲冲跑回宿舍了，留下队长一个人在楼下生闷气。我赶紧跟着回宿舍去看热闹，还以为孙跃会啥的，谁晓得他居然乖乖认错，还跟我们说第二天要提早起来准备训练。我的妈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真是打心里敬佩队长大人，居然能把这头犀牛给驯服了。”

    “你觉得谁最有嫌疑杀害龙易明？”

    “哎呀，这个我可不敢说。反正我觉得王建山那事作不得准。赛场事赛场散，这是大家的默契啦，没人会因为嘴上吵架这点小事杀人啦。”

    “最后一个问题，你曾经向龙易明借钱是吗？”

    刘湘似乎没料到有此一问，一反刚才的态度，霎时间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曾经有过那么一两次啦，但我已经还钱了，跟这次的事也没关系啦。”

    【尤老师的口供摘录】

    尤老师是西京中学高中部的体育课老师，也是篮球队的指导老师。这次篮球队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大事，他多少有失职的责任，虽然学校暂时还没有做出处理决定，但媒体的指责已经让他饱受压力。

    虽然他已经开始发福，发际也日渐稀疏，但从健朗的身形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年轻时是一名运动健将。此刻他神情紧张地坐在谈话室里，脸涨得通红，已经后退成M字形的额角泛着油光，用手绢不停地擦着汗.

    “请问你和篮球队的关系？”

    “我是篮球队的指导老师。”

    “你在8月6日到7日两天在哪里？”

    “我家小孩病了，一直发高烧，所以我留在家照顾她。我跟球队也安排好了时间，我不在的两天他们先进行基础训练，我原计划8号到达以后再给他们指导。谁知道……”

    “你不在的两天时间内，有没有和球队联系过？”

    “没……没有……姚亮和程其芳两个虽然还是孩子，但是办事一直非常稳妥，很少需要我心，所以我……除了5日晚上跟程其芳确定了一下训练计划，之后就没有跟他们联系过，直到7号他们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说出事了，我才急忙赶过来……”尤老师越说越紧张，汗也越流越多，紧握在他手中的一方小手绢几乎被汗水浸了。

    刘铁锋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尤老师，手中的笔杆一下下重重地敲击在笔记本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他原本就对尤老师疏忽大意的做法甚为不满，如今见到他张皇失措的模样，更加觉得他不是因为对学生放心，而是根本他自身本领有限，力有不逮，所以才对球队放任自流，将管理的责任完全推给学生。这次的事件虽然不是他的直接责任，但恐怕他今后也难以摆这次事件带来的失职阴影。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他们的联系电话？”刘铁锋心中虽然有些微词，但讯问的语气却丝毫没变，还是平稳得不带一点感情。

    “大概……大概1点半过后吧。我看看手机……”尤老师说完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是1点48分。是刘川光打过来的。他告诉我说在篮球馆里发现了龙易明的……尸体……”他说到“尸体”两个字的时候又一个劲儿地擦汗。“他说姚亮和程其芳都受惊不浅，情绪很不稳定，还是他首先想到要报警，然后再打电话给我，请我尽快赶来。”

    尤老师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一样，扯了扯衣领，接着继续说：“于是我马上赶过去，不过我家比较远，我到篮球馆的时候已经快2点半，你们警察早已到了。所以我没办法问他们，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正在记录口供的刘铁锋抬头看了一眼尤老师，心中暗想，他倒是把事件跟自己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

    “那么可以告诉我龙易明和篮球队其他成员的关系如何吗？”

    “唔……都是小孩子，虽然偶尔有些小摩擦，但大体上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吧。”

    “都有些什么摩擦？”

    “我听到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什么传球没传好，投球没投进之类，没什么值得说的。”

    “关于球队其他人之间的人际关系，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吗？无论多么琐碎的事情也无所谓。”

    “这个嘛……”尤老师双手撕扯着手绢，不知道是在思索有什么可以说还是他想到了什么事情正在犹豫该不该说。“其实我在训练结束以后跟队员们的交往不是太多，所以不是太了解他们私底下的关系情况……”

    正当尤老师言又止，刘铁锋以为他不会透更多消息，准备换一个话题的时候，尤老师忽然说了下去：“其实有一件事情，纯粹是我个人的看法，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一直不太明白程其芳当初为什么要担任篮球队的经理人。”

    “为什么会让你有这种感觉呢？”

    “程其芳当时已经身兼班长和学生会委员，在学习之外已经有很多事务的工作要处理，但是有一天她突然主动来找我，问篮球队是否需要一名经理人负责日常管理。当时担任经理人的是一名高三年级的男生，为应付大学升学考试忙不过来，我正好正在物新的人选，于是我就接受了程其芳的申请，由她接替了经理人的职务。她接手球队以后的确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常事务有了很大改进，我也感觉很安心，不过我还是会奇怪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给自己增加负担呢？”

    “你曾经就此了解过她的想法吗？”

    “我有一次委婉地问过她担任篮球队经理人会不会很忙，辛不辛苦？她说这份工作做得很开心，对她来说是一种放松。”

    “这样么……”刘铁锋回忆着程其芳在昨天录口供过程中谈论经理人工作时候的神情，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