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迷失路口1/2杀人事件（11）

    刑警支队已经将所有学生的口供录取完毕，同时蔡珏也带着校园调查的最新结果回来了。刘铁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听取蔡珏的汇报一边讨论案情。

    “我刚才看完了今天的学生口供。他们的供词跟我们之前死亡时间推断的结论基本一致。经过今天我在校园里实测的结果，从学生宿舍楼步行走到篮球馆需要时间是5到6分钟。从8点2分与死者通电话后，到8点7分或8分到达篮球馆发现死者失踪，案发时间应该可以锁定在这个时间范围之内。”

    “在这段时间内，有7名学生一直处于集体活动的状态当中，既没有发现有人单独离开过，也没有发现其他不寻常的事情。他们7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确立，应当排除嫌疑……”

    蔡珏话刚出口，马上急刹车停下来。

    “唉，没关系。现在不是在录口供。你尽管进行分析，我想多听听你的想法。”刘铁锋看见蔡珏诚惶诚恐的神情，不哑然失笑。

    “是！”得到了刘铁锋的鼓励，蔡珏终于放开顾忌，打起精神来。

    “王建山和孙跃的不在场证明则有些微妙。医务室的医生证实王建山当天晚上的确患了急肠胃炎，虽然当晚情况已经稳定，可以慢慢走动，但不适合进行剧烈运动，从保护学生万全的角度，还是建议他卧休息两天。”

    “孙跃的女朋友也证实他8月5日中午直至8月6日早上都在她家，8月6日早上7点45分离开。从她家到西京大学的路线正好都是交通主干道，8月6日是周三，人流车流都处于早上上班的高峰时期。我派人按相同路线了一遍，实测时间是33分钟。孙跃自己供述是8点10分到篮球馆，用了25分钟完全程，已经接近速度了。因此，虽然没有目击者直接证明，但从环境证供判断，他们两人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可以采信。”

    “唔……”

    “我们在校园门口外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钱包。钱包是空的，没有证件和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但外观与姚亮的描述很接近，而且经过指纹检验后，证实上面沾满了龙易明的指纹，相信这个钱包属于死者的可能很大。”

    刘铁锋依然不置可否地听着，手指有规律地扣击着桌面。“咚……咚……咚……”这是他正处于思考当中的习惯动作。

    蔡珏不清楚刘铁锋的反应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只好着头皮继续报告下去。

    “我去询问了龙易明买水的那家便利商店，暑假期间在店里值班的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他证实龙易明在案发当天早上来买东西，当时离早上开店不久，顾客很少，所以他记得比较清楚。龙易明来的时候收音机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大约是7点45到50分这段时间。”

    “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看见龙易明的目击者，但从学生宿舍走到便利店大约5分钟，从便利店再走到篮球馆大约10分钟，因此我认为龙易明那天早上的行踪基本可以固定，也和学生的证词基本一致。综合目前掌握的各种情况来看，龙易明是被抢劫杀害的可能越来越大了。”

    “真的是这样吗？”刘铁锋像是反问蔡珏，又像在问自己。“咚、咚、咚……”扣指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

    “真的是这样吗？”刘川光皱着眉头说。

    “难道不是吗？”回忆了事件的全过程后，姚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从我和阿明通完电话，到我们到达篮球馆，大约只有5分钟左右而已。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谁也不可能杀害阿明。这么说来，阿明当时不好遇上抢劫，但是他奋力抵抗，结果反而被杀，或是因为阿明没带钱包，导致犯人恼羞成怒而动了杀机。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样的可能了。”

    “唔……我觉得未必一定。”

    “你说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姚亮不解地问。

    “唔，简单打个比方吧。还记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过的解题方法吗？我们不妨也把这个案件简化成一道选择题。”刘川光边说边找来一张纸，在纸上开始写起来。

    “题目是，谁杀害了龙易明？那么根据案发当时我们行踪的不同，可以把我们全体篮球队成员划分为3部分。

    A、集体步行前往篮球馆的队友7人；

    B、单车来的孙跃；

    C、在宿舍的王建山。

    再加上一个，D、未知的抢劫犯。”

    刘川光在问题下面写完4个选项，放下笔，接着说他的分析。

    “那么如果要在这4个选项中首先排除一个最不可能的，我会选……”

    “D。”刘川光和艾翡异口同声地说。

    “咦？为什么？”看到自己的见解被两人作为首选排除项同时否定，姚亮惊讶地问。

    “你的理由是？”刘川光和艾翡再次异口同声。

    “那我先说咯。”刘川光说道，“龙易明虽然家里有钱，但是那天早上出门穿的是短袖的运动服，身上也没有任何饰品，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而且他去便利店只不过是买矿泉水，花的是零钱。怎么可能会有人从便利店一路尾随到篮球馆才下手，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合理。如果我是劫匪，绝对不会留意这样一个目标，校园里应该有更多值得盯上的目标才对。那么阿飞你的理由呢？”

    “因为尸体被藏起来了。”艾翡说出的理由符合他一贯言简意赅的风格。

    “啊？什么意思？”不要说姚亮，就连刘川光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说篮球馆里有两辆装球车，但最初只发现了一辆装满了球的车。多数是有人把原本放在另一辆车里的篮球全部移过去，以便空出位置来放尸体。如果是临时起意的抢劫杀人，杀了人又拿到了钱包后，赶紧逃走就好，为什么要把尸体这样大费周章地藏在装球车里？不仅费时费力，还随时可能被路过的人发现自己。”

    “有道理……没想到我的想法全错了……”姚亮被两人的敏锐观察和细致分析重重地打击了一回。

    “你也没有全错啦。选项A一样可以排除。我们一直在一起，在时间上就不可能犯案不是吗？”刘川光看见姚亮一脸失望的样子，赶紧安慰他。“那么现在还剩下两个选项。B还是C，1/2的几率。到底谁是迷惑项，谁才是真凶呢？”

    “孙跃和大山？这怎么可能？”姚亮似乎还无法接受这个推论。

    “我们只是根据我们已知的状况进行推理，没到最后谁也不敢确定如何。但假如我们连接近的勇气都没有，那么龙易明就永远只能含冤莫白地死去了。”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吧。”

    “按孙跃的说法，他7点45分从她女友家出发，8点10分单车到篮球馆。但有没有可能他是乘车来的，这样就不需要25分钟就可以到了。”

    “没想到你对孙跃的行踪了如指掌呀？”姚亮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刘川光看过孙跃的口供记录。

    “啊？哈哈哈，我是听周鹏说的。他俩不是在一间房嘛，对彼此的情况很熟悉。”

    “你的设想应该不可能。早上七、八点是上班高峰期，那一带又是老城区，道路不宽，一到上下班时间就会堵车，坐车说不定比单车还慢。”姚亮反驳道。

    “说的也是。对了，老城区的话，应该有很多胡同巷子吧。不走大路，走小路抄近道说不准可以更快。”刘川光又冒出一个新想法。

    “理论上有可能，但实际上很难证实。”

    “那……这个暂且存疑吧。王建山呢？姚亮，你那天晚上去看过他吧？你觉得他是真的食物中毒吗？”

    “我觉得他不像装病，再说都去看医生了，还能有假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他平日健壮如牛的体质，休息一晚上应该足够恢复体力吧。说不定他早已经好了，但继续装病。他等我们出发以后，立刻从另一边的出口离开，绕道另外一条路。如果跑步的话，肯定可以比我们先到篮球馆，然后……”

    “够了！”姚亮突然站起身，大声喝止了刘川光绘形绘的分析。

    刘川光和艾翡都被姚亮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整个大厅陷入尴尬的气氛之中。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了。但我认识大山这么多年了，我清楚了解他的为人。他不可能装病，不可能骗人，不可能抛下心爱的篮球不理，更不可能杀人！”

    姚亮一口气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失礼了，接着说，“对不起。我还是先回家了。今天打扰了很久。谢谢你们！”他向刘川光和艾翡轻轻鞠躬，没等两人反应便匆匆离开了艾翡家。

    姚亮走后，刘川光和艾翡都默不作声，大厅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刘川光才打破沉默。

    “我刚才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没有。你的推测正确，可能存在。”

    “我知道，但我同样理解姚亮相信和维护队友的那份心，可能我刚才的确说得太多了。倒是阿飞你啊，今天话很少，几乎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我对篮球队的事情没有兴趣，也没有话可说。不过听了你们的回忆以后，有些地方令我很感兴趣。”

    “什么叫很感兴趣？这可是一条人命！即使他跟你不熟，但那是我的副队长的命啊！”听到艾翡出言不逊，刘川光不住也动怒了。

    “你最好当他跟你不熟。”艾翡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刘川光的火气一样，他的话无异于继续火上浇油。

    “你！……”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艾翡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就像一场及时雨，立即把刘川光的怒火给浇熄了。

    “阿飞，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他太熟，所以失去了冷静和客观。你没有理的推理，就永远困在迷宫的路口里，找不到通往的出路。”

    “哈哈，想不到阿飞你也会说出这么有诗意的话。”

    “我还知道‘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哎呀，不用吟诗，我知道了。多亏了你的提醒，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发脾气的。”刘川光知道自己错怪了艾翡，歉疚地挠着脑袋。“那么刚才什么事情令你觉得感兴趣？”

    “改天再告诉你。”

    “阿飞，拜托，别耍我了。”

    “没耍你，我需要思考一下。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姚亮。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他。因为除了你，我对事件中的人物一个也不认识。我没想到，刚刚一直还很和善有礼的他，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大的怒气，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呵呵，那是因为你成天窝在家里，对这个社会了解得太少罢了。其实每个人都有两面，这并不是虚伪，而是为了能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更好的和其他人相处所必需的。”

    “我没有两面。”艾翡确实从来有话直说，想到什么讲什么，从不隐瞒，更从不转弯。

    “哎呀，你是天才嘛。天才当然是与众不同的。”

    “那你的另一面是怎样的？”

    “嘿嘿，我干吗要告诉你？有本事就靠自己来发现吧！”

    “哦，那我把你拆开来看一看。”艾翡说完作势要伸手抓住刘川光。

    “哈哈，等你练好武，比我还高的时候再说吧！”刘川光一个带球过人的假动作就轻松闪开了。

    “老大，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从现状看，抢劫杀人不是唯一的可能吗？”办公室里，同样的争论也发生在蔡珏和刘铁锋之间。

    “不。这是一起意图伪装成抢劫杀人的谋杀。”

    “凶手留下了什么破绽吗？”

    “破绽太多了。首先，除非知道死者家庭背景，否则死者的衣着装扮并不足以引起抢劫的意。其二，凶手既然已经杀害了死者，偷走了钱包，甚至还有时间把他的尸体藏起来，却不把手机拿走是最大的失误。没有一个抢劫犯会放过到口的肥肉，足见杀人动机并非钱财。其三，钱包是空的，相信是凶手将现金、证件和信用卡等物品拿走了，却惟独将钱包遗弃。一个如此手脚利索的抢劫犯，不该看不出这个LV钱包的价值，其四，如果凶手当时把钱包扔进垃圾桶，两天过后只怕早已被运去垃圾填满场了。如今凶手却大喇喇地扔在草丛里，好像生怕我们找不到一样。其五，不是抢劫案件中常见的刀子，而是布条绕的棍棒，证明杀人也是事先准备好的。”刘铁锋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咚咚的扣指声却没有慢下来。

    蔡珏被刘铁锋一连串的分析说得哑口无言，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下的判断是多么的鲁莽和幼稚。

    “小蔡。”扣指声戛然而止，刘铁锋似乎已经作出了判断。

    “在！”

    刘铁锋举起两根手指，“24小时跟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这两个人，彻查他们以及死者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凶手就是其中的1/2。”

    “是！小菜一碟！”虽然还不明白刘铁锋判断的理据，但听到凶手范围已经收窄到两个，蔡珏一下子兴奋起来，看来破案之时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