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异样

    我看到了什么？

    方引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正忙着烧水。他刚在小溪那边洗了洗头，头发还没有干，我恰好看见，在他的发根处的头皮上，有一只眼睛。

    他头皮上的眼睛，不是我做梦时所看到的孤零零的眼球，就是一只人的眼睛，被头发遮盖着。我对眼睛已经有了深深的心理阴影，除非是在人脸上正常的部位看到眼睛，否则的话，在别的任何地方看到任何形式的眼睛，我都会感觉恐慌。

    这一刻，我顿时感觉到，方引这个人不仅不简单，而且，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唯恐自己看错，所以忍着胸膛里狂跳的心脏，慢慢的朝前走了走。我微微弯着腰，这样可以看的更清楚一点。

    距离一拉近，我看的更加清晰。方引的头上，真的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和人的眼睛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闭合的，没有睁开。

    尽管我很想按捺住心头的不良情绪，然而，现在我所看到的一幕，几乎达到了承受能力的临界点，我猛的朝后退了几步。脚步声一下把方引给惊动了。

    “你怎么了？”他回过头，明显看见我的脸色不对。

    “没事......”我吸了口气，虽然我看到了方引头上的眼睛，然而，我还是不想说出来。因为有些事情就像是一层窗户纸，看着很薄，不捅破却没事，一旦捅破，麻烦也许就会接踵而来。

    只不过，方引并不傻，我此刻难以控制的神情出卖了自己。方引把架在火上的饭盒拿到一旁，站起身，说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有事，你还是说出来，不用有什么顾虑。”

    我咬了咬牙，方引既然已经看出我有事，我还能怎么样？继续隐瞒？或许继续不承认？我觉得那样做不明智，就如他所说，在有些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被串在一起。

    不过，我不可能把从肥仔那里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毕竟不是我亲眼所见的，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就不能下绝对的定论。

    “我是看到了点东西。”我决定，还是把方引头上的眼睛告诉他，这跟他息息相关，而且是我亲眼目睹到的。我拿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有些事，会让人很难接受，包括你，也包括我，都很难接受，不过，还是要说出来才行，不然的话，我害怕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你说的没错。”

    “那我就说了。”我指了指方引的头顶，说道：“这个地方，你的这个地方，好像有一只眼睛。”

    说到这儿的时候，方引明显楞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不过......”

    方引不回我的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他现在的目光把我看的有点发毛，浑身上下不自在。

    “方引？”我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方引轻轻晃了晃头，表示自己很正常。

    我就开始组织语言，想要安慰一下他，同时，我也想诱导他说出一些目前我还不知道的事情。

    “方引，其实吧，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也知道，成年人的人际交往法则里，有一条就是慎言，特别是关于对方的褒贬，能保留的尽量保留。但是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有的事，就和一根刺一样，不拔出来，会有麻烦。”我试探着问道：“头上有一只眼睛，这种事，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到。”方引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头，说道：“我本来确实不想说的，因为我感觉太唐突，也可能不是时候，不过，既然你已经说了，那我就不再隐瞒了。”

    “对，我们要开诚布公。”我一听方引愿意说，就来了精神，急忙朝他身边凑了凑，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就算帮不上大忙，至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说吧。”

    “你。”方引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又指了指我，说道：“你这里，也有一只眼睛。”

    方引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差一点就把我给劈昏过去。我本来是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来看待方引这件事的，可是方引说完，直接把我给压趴下了。

    方引不是今天才发现我头顶有一只眼睛，其实，在我们来到云蒙的路上，他已经发现了。只不过当时我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所以也就没问。

    方引和我的想法一样，觉得这件事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明明知道对方患了绝症，而且无可救药，可自己说出来，就会让对方的心理先崩溃。所以，方引是想等到一个比较适当的机会，再跟我说的。

    但他还没说，我先说了出来，方引就干脆也说出来了。

    “我头顶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自己头顶的东西，肯定看不到，想了想，我们各自拿出手机，把对方头顶那只若隐若现的眼睛给拍摄了下来。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就会发现，两个人头顶的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沉睡中的眼睛，紧紧的闭合着。

    除了这只眼睛，头上就没有别的可疑的地方。

    我使劲挠了挠头发，这个事情真的像是一根刺，扎到了我的心里，扎的我很不舒服。

    然而，既然事情发生，现在再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其实都是白搭。

    “我觉得，这只眼睛一样的东西，出现的时间不会太长。”我想了想，在我的生活被打乱之后，我还专门到大众浴池去洗过澡，如果那时候头上就长着眼睛，背的人肯定当时就吓尿了。

    “我想也是。”

    “嗨！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当成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处理，否则的话，心理压力越大，负担就越重，后面的路，就走不下去了：“咱们遇到的怪事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件。”

    我跟方引分析了一下，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我们两个人头上长眼睛，必然跟遇到的怪事有关系。所以说，想要处理这只眼睛，就必须先把原本要处理的怪事给弄清楚。

    如果根本的问题解决了，眼睛这样的附加难题，我相信一定也会有答案的。

    我只是害怕方引的压力太大，毕竟他以前从事的工作很普通，见识以及承压能力不如我，不过，我讲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说的话很多余。方引的神情大致平静，眼神里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的波动。

    “咱们接着朝前走吧。”方引默默的把饭盒重新架到火上，然后拿了些吃的分给我，说道：“路就在前面，必须要走的。”

    我们俩在这儿吃了东西，又喝了热水。现在我们都需要安慰，也都需要鼓励，相互加了加油。就是因为之前那些日子不断的经受着折磨，所以头顶长眼睛的事情虽然说穿了，可是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我起码有些释然了，心理也没有刚发现眼睛时那么恐慌。

    吃完东西，我们带着沉重的背包上路了，从这里望向前方，道路隐约被隐埋在了崇山峻岭和雾霭云岚中。

    这一切，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很多东西，都隐藏着，只有真正走到跟前的时候，或许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