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椒牛排

    “叮咚咚咚……”

    中午的下课铃声响起，不一会儿空荡的教学楼道和食堂路上遍布了三五成群的学生。

    “下午有课吗？”

    宁萌甩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抱着一本《西欧艺术史概论》走在几个闺蜜间。

    “当然啦！”宁萌都起嘴巴，“光明顶讲的马原呢！”

    听到校花也把中年谢顶的老师叫做他的外号——光明顶，周围的女生立刻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女生的特权之一就是在人群中可以放肆的笑着，而不至于像男生一样招致鄙视，更何况她们中还有女神之称的校花宁萌。

    “嗨！”单肩背着路易威登的左铭浩在楼下的一众男生中等着，看到女生们下楼立刻打起招呼。

    一米八二的个头瘦而修长，一张白皙的脸上除了佐川藤井家的眼镜外全是阳光的浅浅微笑，更毋论那一身时尚帅气又价格不菲的名牌装束了，男生的魅力立刻像阳光般闪烁在女生们的眼中。

    “美女们下午有课吗？”左铭浩打个响指，身后一辆法拉利Pinin和三辆奔驰立刻缓缓地停到他们身边。

    “我知道有家叫做FANTASY的餐厅，招牌菜是香煎法.国鲈鱼伴芝士焗薯，美女们肯赏脸吗？”

    “这合适吗？下午有很重要的课要上呢！”宁萌歪歪脑袋笑。

    “我可以给你上人生最重要的课”他靠近宁萌，嘴角勾起邪魅的笑。

    一众女生和男生立刻笑着起哄叫了起来。

    左铭浩说着向宁萌挑了挑眉毛，扭身就打开了法拉利的鸥翼式车门，驾驶座上的司机立刻识相地下车。

    “好吧！”宁萌看看四周吐了吐舌头答应了。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西北方的田径场，那里，现在有更有趣的故事正在发生……

    天空澄澈如碧海，阳光正暖，空气中夹杂着奇异的芬芳。

    一切都散发着慵懒和温馨的味道，像午间金色光线的暖软、像矢车菊奇异的芬芳、像一桌诱人食指大动的丰富午饭。

    “糖醋罗非鱼，上菜咯……”

    女人像店小二般故意拉长着音调，把一盘糖醋香气扑鼻的罗非鱼端上桌子，汤汁浓稠馥郁、彩椒和香菜点缀缤纷，竟然是绝佳上乘的中餐厨艺。

    黎恩熙穿着一只呆熊猫图案的天蓝色围裙，一头卷发随意地盘在脑后，露出一张倾城的美艳容颜。

    她伸手夹起一片黄瓜放进嘴里，一手扶着脸颊细细品尝，明艳动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满足的笑，黑色眼镜后的杏瞳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真是人间美味！以后要是天天能品尝这样的美食，就算被打断双腿了也愿意呢！”

    “这不是你自己的手艺吗？”游子墨表情有些无语。

    “所以才更难吃到呀”她笃定地回答。

    游子墨今天穿着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很好的掩饰了肩部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可能是黎恩熙和苏森一样错误的估计了她的身形，给她买的那件针织尺码偏小，却完美地勾勒出她日渐凹凸有致的身材。

    这让游子墨同学多少有些局促，前者是因为左边站着昨晚之前还完全陌生的黎恩熙，后者则是因为右边还坐着眼神讶异的苏森。

    苏森看着眼前一桌琳琅满目的饭菜有些发愣，从来都依靠黑西装们所按时供给的生活费而在食堂里供饱的他，实在没想过这栋房子里的厨房会有发挥作用的一天。

    自从黎恩熙和游子墨住进后仅仅一个上午，这栋在黎恩熙口里被叫做“到处散发着单身狗的孤独之膻”的房子简直立刻焕然一新。

    黎恩熙一个电话叫来三家家政公司，清洁了整栋屋子，平时毫无用处的家具也被立刻替换成新品，还将放置杂物的二楼清理出来作为两个女孩的闺房。

    脚下光洁如境的地板、四周崭新的家具、窗台上叮铃作响的晴天娃娃陶瓷风铃、房间里弥漫着窗台一束矢车菊随风弥散的芬芳。

    这一切让他联想到一个陌生的词——家！

    他现在居然待在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当他在第一次书上看到这个字的时候，本来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却以这样的方式生动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的这两个女人。

    苏森看向游子墨，后者忽然埋头喝起了一杯橙汁，闪躲的眼神下是绯红的羞涩脸颊。

    “你的伤，好些了吗？”游子墨问。

    苏森深深看她一眼，微微点头，这才记起来自己身上原本遍布的伤口，现在都得到了细致的包扎处理。

    他看向黎恩熙，这个自称是医生的女人正在缓缓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轻啜一口嘴角就立刻勾起一丝弧度。

    “你是谁？”苏森盯着黎恩熙。

    “我吗？我的名字，叫做黎恩熙，是个医生哟……”

    “少扯了！”苏森面无表情，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了几度，游子墨立刻被吓了一跳。

    其实他并不觉得有多么愤怒，他也说不清楚内心隐约的一股不安来自哪里，眼前的两个女人给他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感觉，像一束阳光的澄澈，像一株雏菊的明艳，而他却预感到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将会毁灭这一切……这让他隐约有些不安。

    “你知道昨晚那个人是谁？你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想要杀了我们”苏森盯着黎恩熙那双好看的眼睛。

    “那个人的尸体呢？你住下来的话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还有，为什么他死之前看见你的时候会那么惊讶……”

    “够了够了……”黎恩熙皱起了眉头，朝着苏森摆手，可苏森仍然咄咄逼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背后的那些人呢？”

    “我说……”黎恩熙扶住了额头。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苏森撑住桌子站了起来。

    “够了！”

    随着她大喝一声，一把银白的手枪瞬间从系着围裙的腰后拔出，枪口抵在了苏森的额头上。

    刹那间，原本温馨如家人午餐的气氛立即凝固冷却下来。

    游子墨吓了一跳，晃动的手臂扯动伤口，肩膀立刻有一丝疼痛。

    “大家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她慌忙地看向苏森，“恩熙姐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昨天帮我们解决了那个坏蛋，还帮我们治疗了呢！你相信我。”

    “恩熙姐！你把枪先放下好不好？”游子墨扶着黎恩熙那只纹丝不动的手臂，生怕她走火晃动一下。

    “苏森他只是害怕，对你绝对没有恶意的！”

    两人保持自己的姿势没说什么。

    很快，黎恩熙看着游子墨蒙着淡淡泪水的眼睛，立刻温柔地笑着把手枪收了起来。

    “还是我家子墨最懂事了”黎恩熙摸了摸游子墨的头顶，“不像某些混蛋，救了他一命，又给钱又治疗还管饭的，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可爱的撇了撇嘴，意思不言而喻。

    苏森愣了愣，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实际上，在他有限的两年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两个异性相处在同一屋檐下。

    “好啦好啦！”黎恩熙温柔地摆了摆手，她起身解下了围裙，再次从厨房用木质托盘端出三小碗淡黄色浓汤。

    “Soupe à L’oignon”黎恩熙笑地非常知性，眼镜后的双瞳弯如弦月，“酥皮洋葱汤，经典法式料理哟！”

    “恩熙姐你在法.国住过很久吧！”游子墨尝过汤后非常惊讶，“汤真的非常正宗，而且法语也非常标准呢！”

    “谢谢，子墨嘴可真甜”黎恩熙扶着脸颊，略带宠溺地望着她。

    “黑椒牛排”黎恩熙把一盘用西蓝花，番茄丁和迷迭香碎末点缀的煎牛排送到苏森身前。“对伤口愈合有帮助哦！”

    苏森盯着黎恩熙那双覆盖在阴影下温润如水的眸子，缓缓切着盘里的牛排。

    “谢谢”

    他稍稍偏过脸颊，声音依旧冰凉不带感情。

    游子墨偷偷笑了看向黎恩熙，这比僵硬的坐在那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吃的所谓“家宴”实在要自由的多，她几乎都忘记了昨晚遇见的恐怖事件。

    黎恩熙慵懒笑着，用餐叉插起一块香酥的虾仁放进嘴里，姿势大方又优雅，浑身散发着知性又妩媚的风情

    窗格上垂下的风铃在飘着异香的风中叮当作响，这样静谧的午后，适合一杯香浓的红茶打发寂寥的时光。

    窗外秋末时节吹起最后一丝暖意，窗台上那一束游子墨修剪的矢车菊芬芳四溢，随着白色窗帘上青色织绣的花纹，投影出梦幻流离的意味。

    “三个月前，我还是一家医疗研究机构的的外科主治医生”

    她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酒精让她双颊泛红，眼中全是微醺的醉意。“那是一家私人的医学研究机构，属于私人财产但是和许多政府医疗机构有很多领域的合作，目前这种由富豪资助的研究机构在国内比较少见，但是我们的实力并不输给欧洲的一些私人研究所。”

    她抬头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声音空灵像是内心泛起了久远的回忆。

    “我的男朋友叫韩长瑾，是隶属南方军区的某个小军官，大我两岁但总耿直的像个小孩子，那个傻子呀……”她忽然笑了，银铃清脆像个怀春的少女，但是游子墨分明看到她微红的眼中已经是氤氲的水雾了。

    “我们很少见面，见面的时候他也总是没什么话说，但是每个礼拜都固定给对方写信，因为隔得远，写的东西经常过时……这样子谈恋爱很老土对吧？”

    她笑着问游子墨，抿紧了嘴唇：“三个月前他给我写信说他想要复职了，我很高兴准备去为他庆祝一下，但是所里突然开展了一个关于创伤愈合的新项目，而且被送过来的还有一瓶奇怪的针剂”

    “那时候所里把这个项目列为最高等级，所有科研人员必须停下手里的项目参与到这个项目里去，尽管很郁闷但是并没有办法，因为有保密协议，但凡参与最高级别的研究项目都必须限制人身自由。”

    “我写信告诉他没办法去接他了，但他说他回来找我，但那时我不知道……”黎恩熙盯着杯中最后一口红酒，眼中布满了泪水，“不知道，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他……”游子墨一时凝噎，惊讶地看着她。

    “死了……”黎恩熙对她故作坦荡的笑笑，可是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毫无征兆。收到寄来的死亡通知后，我消沉了很多天……之后就一直把精力都放在研究上，那个项目拖了很久，因为速愈的研究一直是医学界的难题，但是作为实验体的主要外科医师，我开始发现委托人送来的那瓶药剂很奇怪……”

    “当时我们用的是参考对照试验，我们发现那一小瓶药剂居然对嗫齿类动物和灵长类动物有助长迅速愈合的神奇作用，而且这种化学作用是直接产生在染色体上的，意思就是，那种药剂拥有让人迅速愈合伤口的神奇作用，而且这种疗效是不可逆的……”

    黎恩熙泪眼婆娑，但是语气平静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森。

    “好神奇……”游子墨感叹，“如果量产使用的话应该可以救很多人吧？”

    “岂止”黎恩熙说，“但是当我们准备复制那些所剩不多的药剂的时候，却分析不出里面所含的几种特殊的成分……那时研究陷入瓶颈，我们一度都很消沉，但是后来一个来自藏山市的奇怪邮件被寄到了我手上……”

    “藏山市？”游子墨忽然想到了韩长瑾。

    “是直接送到我家里的……”黎恩熙笑得有些勉强，“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把手枪，很多子弹，还有一封信……韩长瑾的信。”

    “枪和子弹的话，可以通过邮件安检吗？”游子墨奇怪道，突然又惊叫起来，“韩长瑾不是已经死了吗？”

    “邮件是直接放进我家里的……那间房子，除了我以外，只有长瑾有钥匙……”

    “恩熙姐你是说……”游子墨有些害怕地张望，“韩长瑾的，鬼魂……回来找你了？”

    黎恩熙惨淡地笑笑，“那封信里的笔迹非常潦草，他只在信上说了一件事……我们研究所的那瓶速愈药剂，其实，来自某个恐怖组织的遗产。现在，有几个疯子试图在黑暗里找回当年一些应该消失的东西，我需要立刻脱离，前往藏山市带走一个濒死的人……”

    “他的鬼魂，让你去救一个快死的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而且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游子墨还没能从线索中清理出头绪来。

    “所以，因为这个委托你才来这里？”苏森盯着黎恩熙。

    “那个人是你？藏山市的人”游子墨猛地清醒过来望着苏森，她紧张地吞咽口水，“濒死……是什么意思？韩长瑾死了却能够预知未来吗？”

    “不然我干嘛要救你们？”黎恩熙擦干眼泪，红着眼睛喊：“你们死活关我什么事？故意杀人罪是要被枪毙的……”

    “昨晚那个男人的尸体呢？”她还没说完就被苏森不客气地打断了。

    “被我用化学药剂溶解成血肉模糊的浓羹了”黎恩熙阴惨惨地笑着，仿佛受到了崩溃式的精神污染。

    “就放在厨房柜子下层备用水池里，你们要去看看吗？看完会很有食欲哦？”

    “呃……”游子墨脑子里想象了一些画面，立刻面泛菜色地干呕起来，“别……别说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黎恩熙不想表现出很关心地瞟向苏森。

    “托你的福”苏森冷笑，一把扯开衣服下包扎精细的白色纱布，那里原本应该有着比子弹伤还恐怖的切割式的贯穿伤口，而现在，只有泛红的光洁皮肤。不仅已经痊愈，就连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

    游子墨立刻瞪大了双眼，“速……速愈？”

    “还有两天”苏森站起来向门口楼梯上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们就要来了”

    “苏森……怎么会这么神奇？”游子墨摸着自己肩膀的伤口，那里仍旧在隐隐作痛。

    “……”黎恩熙望向墙角，那里原本装着监视苏森的摄像头，早就被她清理掉了。

    “蒙昧的观察期患者呀……”她轻啜一口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