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掠过的阴影下,涌动着足以撼动世界的风云
这个故事起源但并不仅仅开始于一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
※ ※ ※
1861年10月,伦敦港。
随着嘹亮的汽笛,阳光穿透泰晤士河上的湿重雾气。这座维多利亚女王脚下的港口,临近傍晚却依旧繁忙。
港湾帆樯如云,络绎不绝地吞吐来自世界各处的货船,南美的白银、澳洲的黄金、北美的小麦、西亚的羊毛、远东的茶叶、瓷器和香料源源不断地涌入,日不落帝国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生机勃发。
薄雾中的码头,人群熙攘。
“让开,快让开,你这发瘟该死的猪崽子!”
有轨马车呼啸着穿过,马车夫朝着躲避的报童大骂。
“体面的老爷,带一束郁金香回去给您的太太吧,她一定……哦,上帝啊!”
“罗宾逊太太,昨晚的戏可真是煽情,哦,该死的,看好你的马”
“给老爷滚开!不长眼的东西!这可是清国皇帝的瓷瓶,磕破了老爷叫你尝尝鞭子的厉害!”
报童躲避马车,像马戏团的小丑在地上灵活地翻滚一周,逗乐了周围的人。
街头的纷乱引来围观。维多利亚时代中期,正是市民和资讯,文化与科学爆炸增长,如鲜花着锦的繁荣时期。
查尔斯在楼上眺望港口,那里有个奇怪的人。
年轻的男人从跳板上走下来,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异国的土地。他身着法兰西呢绒大衣,手持玳瑁手杖,若不是礼帽下那张典型的东方男性面孔,简直像西欧大陆某个王室的勋爵。
一个高大的黑人替他挡开挤过来的人潮。
街头二楼的窗后,因为报童的表演,图书出版商史宾赛·汤普森端着咖啡杯大笑起来:
“这些可爱的人儿真是滑稽,你觉得怎么样?查尔斯?”
对面被叫做查尔斯的中年男人两腮长着浓密的胡子,他秃顶地有些严重,但并不妨碍眼眸中闪着睿智的光。
查尔斯从奇怪的东方男人那里收回视线,突然向他的图书出版商握握手,“当然,我亲爱的史宾赛,感谢你为出版这本书所做的努力,到这个礼拜五我再来拜访您。”
查尔斯转身到门边拿起风衣和毡帽,咚咚咚走下了楼,史宾赛先生还想说点什么,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当查尔斯到达街边,伶俐的报童立刻凑上来,“先生买份报纸吧,下议院通过的提案有重要新闻。”
查尔斯四处搜寻,却没再没看到那个神秘的东方人,无奈地掏出两个子给他,“嘿小子,你对这港口熟悉地就像你奶奶家的厨房一样吧?告诉我那是来自哪里的货船?”
“当然,我的先生”
报童给他一份《泰晤士报》,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哦,眼熟的很,那是奥尔丁顿家的船,看黑十字和铜质狮头的标志就知道了,货舱里面一定装着斯里兰卡的红茶和清国的生丝呢!”
“奥尔丁顿家族……”查尔斯迟疑,随即拉低帽檐朝着街口走开。
但是刚走出几步,一个醇厚的男声忽然在身后叫道:
“查尔斯先生?”
他回头,居然就是那个衣着像法兰西勋爵的东方男人!
“查尔斯先生可有时间一叙?”
东方男人朝他伸出手,他的英语带着北美南方州的口音。
“你为何会认识我?”查尔斯和他握手。
“我的名字是应龙,刚刚结束三周的海上航行,在船上拜读完您的著作,您的伟大发现简直让我吓呆了。虽然我并不信奉上帝,但是先生我敢打赌,您的这项成就绝对会成为世纪之光!”
查尔斯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本自己的著作,和自己手中的新版图书一样,出自那位史宾赛先生的印刷厂的产品。
查尔斯不胜奉承,谦逊一笑,“阁下对生物遗传学也有兴趣吗?”
“当然!但凡族群物种,总有探查祖先考证自身来历的冲动”应龙挑眉一笑,“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像你们这样的人?”查尔斯还没听懂他的话,他抬头,忽然看见了应龙帽檐阴影下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的黑色瞳孔居然逐渐旋转,变成暗金色,接着逐渐流转出耀眼的金黄,像被吞噬的太阳……
查尔斯感觉整个灵魂都即将被吸入他眼中的深渊,可是应龙眨眨眼,眼瞳恢复成东方人特有的漆黑。查尔斯立刻恢复了神智,意识猛地从泥潭中拔出来。
“这……这……”查尔斯骇然失色,如见鬼魅。
应龙只是微笑。
查尔斯慌乱打量四周,他们站在堤岸边,离熙攘的人群很远,四周笼着薄雾,那个高大的黑人在远处冷冷盯着自己。
“我见过你们这种人!”
查尔斯压下心慌说,“在南美……在大西洋……我都见过……你们神奇的……异……异禀!”
“哦?我可不相信你仅仅只是见过”应龙笑着歪歪脑袋,“您在书中说:生存斗争的压力促进物种选择性进化,猴子在走下栖身树枝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人,万物溯源皆有其祖先,那么尊敬的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先生……”
应龙笑着举起手中的书,“您在此书中,是否给我们这种人留有位置呢?”
黯淡的光照亮那本书的淡黄色封面,上面写着《On the Origin of Species》(物种起源)
查尔斯吞咽口水,再次惶恐地打量了周围,“您知道我的隐秘研究?如您所见,我只是个卑微的普通人。神秘的阁下,我不想卷入你们的世界,我没有革命的勇气,这会给我带来比异端裁判所更可怕的威胁!”
应龙却只是笑笑,他面向海堤,青色的天空上只有薄薄的一轮月影,伦敦港的海风吹起衣角,他的背影在大海面前落寞又孤独。
沉默了良久,他那带着南方州腔调的英语再次传来:
“查尔斯先生,我们这种人,是被扔在马厩里的弃婴,是上帝遗落在泥土上的羽毛,我们是荣耀时代的遗民,也是堕落时代的先驱。我们不被承认,不被接纳,我们是第二只走下树枝的猴子,但你们获得了文明的进化,我们的族群却深陷自戕与仇恨的血腥轮回之中……”最后他说:“这很不公平!”
查尔斯没有回答,他盯着自己手中的书。
应龙的声音随海风吹来:“查尔斯先生您在书中说——性状分歧,是否物种之间越到晚期分歧会越大呢?”
“性状分歧的原理是……”
查尔斯盯着自己脚下:“物种按照自然界不同需要进行选择,一个原始共同祖先生产出成特征不同的品种。同一个种内个体差异越大,越适宜在不同环境下生存,随着此种差异的积累,歧异会越来越大,原先的同种祖先会演化出一系列变种、亚种乃至不同的新种,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那么我们呢?”
应龙转身面对他,目光灼灼,“在您的理论中,我们的祖先难道是因为自然环境的需要才衍生出异禀这种能力?”
“我……我不知道”查尔斯面对他的目光心有余悸,
“地理隔离会促进对性状分歧和新种形成,隔着海湾的岛屿上的山雀和海龟的变异就是典型的例子。自然选择导致具有有利变异的类型个体数增加。随着分歧加大,新种生存、老种淘汰、中间过渡类型则灭绝,不同物种之间形态差异逐渐扩大,所以……”
查尔斯深呼一口气,“我找不到我们和你们这种人——异种,我听说他们是管你们这样叫的——之间存在共同祖先的证据。这或许是进化环节的缺失,也或许……是因为我没能力能找到你们祖先的化石,我没有足够的材料去研究,应龙先生,我只是个卑微的普通人。”
应龙笑了,忽然朝他伸出手,“或许以后我能想办法帮助您完成您缺失的研究,查尔斯先生,您愿意帮助我们找到回家的路吗?”
查尔斯盯着他的眼睛,他隐隐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在他的领域绝对有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身份。于是他握住他的手,“这将是我莫大的荣幸,应龙先生。”
三十步之外,黑人壮汉莫塞尔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应龙和查尔斯沿着河堤行走,一路低声交谈,偶尔会止步争论,也有纵谈欢笑的时候。
他们说的是英语,但莫塞尔似乎一句话也听不懂,尽是些“生态遗传”“基因异变”之类难懂的词。
但是听见应龙的笑声,莫塞尔稍感欣慰,这对他而言可能是个难得的放松时候,尤其在这个时期——整个大西洋东岸上空都飘着火药味和血腥味的多事之秋。
海面上的一点光亮吸引了冷面黑死神的注意力。
靛蓝色的海面上,一艘船急速驶来,帆布破碎,拦腰折断的桅杆上挂着煤气灯,摇摇欲坠,如密室里的烛火。
“魁首!”
莫塞尔急忙之下用汉语喊了出来,他赶到应龙身边,应龙随他看向那艘似乎十分钟后就要撞上岸的船。
一旁的查尔斯还在疑惑,就在上个月,《泰晤士报》还在大篇报道大西洋彼岸的亚伯拉罕·林肯总统颁布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
可这位身材魁梧,堪比赫拉克勒斯(宙斯之子,大力神)的黑人壮汉,却对应龙恭敬如主子。
“查尔斯先生,看来我不得不另外找时间去拜访您了”
应龙面露歉意,“我们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处理。”
“您太客气了”
查尔斯从心底里欣赏这个男人的谦逊风度,他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一句:“应龙先生……是清国人吗?”
“我没有任何国家的国籍”
应龙笑着说:“不过大清的确是我的故乡,尽管它去年还遭受了您所属的国家和海峡那边的邻国的共同侵略。”
他提到这场1860年的侵略战争,查尔斯有些羞愧和尴尬。
“那只是少数人为了私利而发动的战争,您并没有负担罪孽,请不必觉得难过。并且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国家和政权没有任何意义。”
应龙想了一会,说:“或许以后会有,因为我发现你们的文明在逐渐寻求外力的强大。”
查尔斯没有听懂他的话,但是一旁的莫塞尔有些着急。
“他们越来越近了!”
应龙瞟一眼海边,再次伸出手,“再见了查尔斯先生,下次我将去府上拜访您,并带来帮助您继续隐秘研究的资料,希望届时您能继续教我物种进化的知识。”
“好的,我会一直期待您的到来!”查尔斯通他握手。
应龙转身带着莫塞尔沿着海堤离开。
他们走出数十步,查尔斯忽然记起来,朝他们招手呼喊:“应龙先生,我住在伦敦东南方向 30 公里的肯特郡当村,那栋三层楼的石砌白色房子。请您务必要来拜访,不只是为了我们的研究,也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应龙回头,看见他在煤气路灯下的身影,朝他轻轻脱下帽子致礼。
暮烟四合,寒风呼啸。
他们回到码头上,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五分钟后,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黯淡的灯光。
四匹高大健壮的灰马拉着黑色铁皮车厢的贝尔利努马车随着一串咴鸣声停了下来,车头马夫的位置上是一个盘着发辫的金发姑娘。
金发女孩拉紧了缰绳,白皙精致的脸上神色冷峻,丹唇里吐出流利的汉语:
“魁首先生,暴风雨降至,他们即将靠岸!”
应龙回头,那艘船已经在远处岸边变成黑皴皴的巨大阴影,在它身后,乌压压的云团闪着雷光逼近岸边。
“辛苦你了,莱奥娜小姐”
应龙朝她颔首,随即和莫塞尔登上马车。
莱奥娜随即挥起马鞭,价格不菲的贝尔利努马车一路疾驰。他们速度很快,应龙注视着窗外,不时掏出怀表来看。
“魁首!”
一直沉默的莫塞尔开口说话了,“这不是明智之举!我相信您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指的是什么?老伙计”
“那件货物……”
莫塞尔犹豫地说,“13年前,叶芙琴尼娅公主降生的时候,一艘船带着特殊的使命在海参崴启航,却在苏门答腊岛上一个叫做拉蒙达多的村子里搁浅了。一夜之间,村子里四百多人和所有牲畜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拉蒙达多由此永远在地图上消失……这件事还在保密卷宗里,回去你就可以查得到。”
应龙听出了他的担心,他看着这位绰号冷面黑死神的伙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选择没有对错之分,一旦做出了选择,那么它就是对的!我们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我忠实的老朋友,回头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在得克萨斯州的庄园里盟誓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为善除恶,宁负人间;吾骨吾血,生死相依!”
说完莫塞尔愣住了,因为车外有人跟他异口同声喊出了这句古老的口号。
原来是莱奥娜,她一直在车厢外听着他们对话。
“哈哈哈”应龙笑了起来,笑地开心又洒脱。
他的笑声还未结束,车子已经在海边一片仓库区外停了下来。
天空闪电轰鸣,惨白的光照亮了铁门上黑十字和铜质狮头的标志,和马车顶部的徽章一样,向外界宣称着这是奥尔丁顿家族的财产。
“魁首先生,我们到了”
马夫座位上的莱奥娜冷冷地说。
他们下车,铁门后的仓库陷入诡异的黑暗之中,仓库前的船坞里,那艘船已经抵达,桅杆上的煤气灯亮着幽幽的光,像恶魔的独眼。
一个雷霆在头顶炸响,照亮这些建筑像白森森的骸骨。
“船已经到了!”莫塞尔有些慌张,“我们来晚了?”
应龙没有说话,他嘴角噙着冷笑,推开铁门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该来的不需要躲!”
莫塞尔和莱奥娜对视一眼,后者从马车上抽出两把左轮手枪别在腰上,跟了上去。
酝酿许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了,潮湿的水汽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当他们走进仓库,雨水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仓库内堆放着无数木箱,都是奥尔丁顿家族的货物,但是在中央却放着一个约莫有两人高的巨大铁箱子,四周捆着缆绳和锁链。
铁箱看起来沉重无比,至少要数十个码头工人才能运下船,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只是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里。仓库里遍地横尸,血流满地。
莫塞尔翕动着鼻息,闻到一股异样的芳香。
“是煤油!”应龙说。
“是奥尔丁顿家的人吗?”
黑暗里,一个虚弱的声音问,她的英语有本州岛关西平原的腔调。
一个黑影从上空砸下来,原来她一直藏在木梁上。
应龙冲上前接住,发现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女人,她怀中紧抱着一个黑布襁褓。
“もともとは……応竜さんだ”(原来是应龙先生)
女人看清了应龙的脸,把襁褓塞进他怀中,用蹩脚的英语颤抖地说:“樱井家……完成了使命,家主说……请您……务必要……”
一股黑血从她口中涌出,她双目暴睁,手臂无力地垂下去。
“我知道了”应龙轻声说,替她阖上眼。
“救救我……”一个黑影从木箱后爬出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货物呢?”莫塞尔冲过去扶起他。
“别过去!”
应龙回头呼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寒光闪烁,一把匕首刺穿了莫塞尔的脖颈,如一朵血花绽放。
“你……”莫塞尔捂着伤口,随即右拳腾起火焰,猛地朝他砸去,
“轰!”
黑影瞬间溜走,木箱被火拳砸碎。
“嘻嘻嘻”黑影传来尖利的笑声。
莱奥娜双手拔枪就射,砰砰砰砰一连四枪,可黑影早已逃开。
“魁首……”
莫塞尔僵硬地转过身,他捂着血流如注的脖颈,“抱歉……我不能再……”
黑人壮汉轰然倒地。
“莫塞尔!”
应龙双目暴睁,几乎不敢相信生死与共多年的兄弟居然因为如此卑劣的伎俩而丧命。
“嘻嘻嘻……上面涂了蝰蛇的毒液哦,瞬间致命,很不错吧!”
一个黑影跳上铁箱子狂笑,那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白人,穿着水手的灰布衣服。
“蛇骨!”应龙紧绷着咀嚼肌,挤出这个绰号。
“应龙阁下!”
蛇骨咧嘴笑着,脱下并不存在的帽子朝他敬了个绅士礼。
“抱歉,我混入这艘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长老会下令,胚胎必须处决!”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莱奥娜看着一地死尸,都是奥尔丁顿家的码头工人。
莱奥娜咬牙拔枪指着他,对面的蛇骨咧嘴一笑,打了个响指。
货箱堆后面立刻站出八个头罩黑布的人,手上都拿着夏普斯M1859长管步枪
瞬间十二个枪口喷射出火光,硝烟弥漫,子弹划出死亡之线飞射,货箱里的瓷器立刻粉碎溅射。
“小心!”
莱奥娜移动射击,应龙把她扑倒在地,手中的襁褓塞到她怀中。
应龙起身伸出手,所有呼啸射来的子弹立刻被吸到他手中。对面的枪手正愣住,八颗子弹瞬间从他手中射出,八名枪手眉心中弹,瞬间倒地。
“哇哦!”蛇骨发出夸张的赞叹声。
“卑鄙者的墓碑上或许连名字都不需要留下”应龙眼眸森冷地走向他。
蛇骨忽然朝两侧仓库墙壁开枪,砰砰两声枪响后,被到处浇了煤油的仓库立刻燃烧起来,火舌舔上木箱,仓库里立刻陷入一片火海。
“嘻嘻嘻,我怎么能是应龙大人的对手呢”
蛇骨扔下手枪,笑着掏出一把匕首,突然噗的一声刺穿了自己的左臂。
莱奥娜震惊地盯着他。
“嘻嘻,看我来找一个……合适的对手陪你玩”蛇骨把匕首横拉,喷涌而出的鲜血淋在他脚下,渗进巨大的铁箱之中。
铁箱忽然抖动起来,剧烈沉闷的撞击声从里面传来,蛇骨摇晃地几乎站不住脚,站在火海里笑地癫狂。
一阵恐怖的嘶吼声从铁箱里传来,禁锢的铁架和锁链被撑地几乎断开。
“那是……什么东西”莱奥娜愣住了,很明显有什么东西被鲜血唤醒了,现在就要从那里面出来。
烧断的木梁砸塌下来,应龙立刻把她拉到仓库门外。
仓库里一片火海,外面漫天下着瓢泼大雨。
“魁首先生……”
莱奥娜这才发现应龙的左肩居然在汨汨流血,他中弹了,原来没人能躲过那么密集的攒射。
“莱奥娜,带他走”
“什么?”莱奥娜惊讶地瞪着他。
应龙缓缓掀开襁褓的黑布,里面是一个酣睡的婴儿,浑身居然遍布怪异的缝合伤疤。
“这一切都将从这个孩子开始,由他来终结这一切……”
应龙忽然笑起来,手指轻抚过婴儿的脸颊。
“他将是神明,也会是恶鬼,他是万王之王,以血焚烧这个世界。这世上但有恶意的,凡剑必折,凡枪必断,凡狡诈的皆遭天雷,凡暴虐的俱受火邢。赏善罚恶,鞭笞人间,他将是天堂的执剑者,也是地狱的烹尸人。”
莱奥娜愣住了,应龙的语气笃定、强硬、不容置疑,像神在贯彻他的意志,要全世界跪地遵从。
应龙在她怀中掖好襁褓的布,“带他走吧,莱奥娜·奥尔丁顿小姐,去清国,去海参崴。”。
“魁首先生……”她盯着他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
应龙朝她一笑,“那是长老会培养了数十年的怪物,残忍嗜杀,我必须要去毁了它。如果你还能回来,替我告诉肯特郡的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约,恕我不能再去拜访他了”
这时身后的仓库传来巨大的爆炸,一声凄厉的嘶吼在火海中响起,仿佛火神在宣泄震怒,大地都因之颤抖。
“走吧,去迎接你的宿命!”
应龙转身走向燃烧的仓库。
莱奥娜抱紧襁褓,立刻跑上了门前的马车。
这时有古老的口号声随着风雨吹来,她泪流满面,狠狠地甩了一鞭,马车向前疾驰,立刻消失在雨幕之中。
※ ※ ※
“为善除恶,宁负人间;吾骨吾血,生死相依!是这句口号吗?”
“对,就是这句”男人合起笔记本,笑着看床上的女孩,“这其实是一种仪式上的古老誓约,你学起来倒快”
“这也太简单了”
女孩半个小脑袋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应龙赢了吗?莱奥娜小姐最后怎么样了?她见到达尔文了吗?那个小孩呢?”
“这要讲起来的话,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男人把床边的台灯调到昏暗的睡眠模式,“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要听”
这时房门被推开,身形婀娜的女人走进来给她掖好被子,轻吻她的额头,“但是到该睡觉的时间咯”
她接着吻上男人的嘴唇。
“可是我还不想睡呀”
门外传来另一个轻柔的女声:“宝宝现在睡觉的话,明天我就告诉你答案哦”
“好吧,晚安”
男人轻轻吻在她额头,“晚安,我的公主殿下”
第零章 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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