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哥，把这小子弄回去我们好好的管教，说不定对我们还有用呢？”

    “你说的很对，我们把他卖了还能值几个钱。”

    命运如此命运多舛——让我的心都伤透了，妈妈——如果你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让我在这里受不该受的——痛苦，甚至遭受无法理解的——残。

    “小子，乖乖听话，六爷给你好吃好喝。如果不听话，我看你的小手指很好看的，要不我给你割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求求你放我——走，我还要去找我妈妈，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

    “妈已经不要你了，你还找他干什么，跟我们吧！我让你比在妈身边还幸福。今天我交你两招，明天和我一起出去混，如果你偷的钱多，我就给你买肉吃。”

    “不去，妈妈不让我偷东西，你快放了我，我要去找妈妈。”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就让你看看六爷的厉害。小三，把他绑起来，我要教训教训他。”

    “好的，六哥。”

    妈妈你在那里，我快死了，我快被他们打死了，你快回来——快回来救我啊！

    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血液似乎都已停止，空气里有一种莫名的寒冷，慢慢的绕我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心跳微弱。妈妈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我会等着你的，会——等着你的。

    天上的星星依旧寒冷，逝去的爱像窗台上的薄灰，有风就轻轻的动一下，走后却依旧安静。

    是上天有意让我活下来，还是生命的承诺还没有实现，总之我没有失去它，我又重新得到了它。

    可乐的味道混合了一种苦苦的伤痛，那种伤很古老，却让人不断的留恋，是妈妈爱的缺口，而不是妈妈爱的放弃。

    “妈叫什么。”爱玲那端急促的呼吸，让我感觉像疯了一样。

    “我妈妈姓李怎么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妈姓张呢？刚才我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绿牌子，上面写着‘海外归来的母亲寻找十五面前丢失的儿子，希望这份遗失多年的爱，可以在隔着大洋的国度上继续。母亲张爱佳寻找儿子王长平。”

    “这个跟我没关系，你不要担心了。”

    “好的，拜拜。”

    “张——爱——佳。王——长——平。妈妈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吗？妈妈是你吗？”

    眼泪随着夜空的流星一起滑落，滴在冰凉的手指上，偶尔会颤抖，偶尔会疼痛。

    妈妈十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十五年后你为什么还有回来找我，还嫌我的心伤的不够吗？还嫌我过的不够苦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十五年前我们生活的很苦，但很快乐，可你离开了我。十五年后你生活好了，以为我还会回到你身边，可你错了，从十五年前你就错了，一直到现在你都是错的，我不会去见你更不会和你一起走。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把我抛弃了。

    生命本身就是个玩笑，累了就会停下了，等时机成熟了就会重新踏上错误的旅程。

    张爱佳，一个在我脑海里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名字，一个让我痛苦的不能在痛苦的名字，一个曾经抛弃我而又过我的人。你的残酷像流沙一样，细腻，顽固。却不曾真心的关心过我。

    我很痛苦，在你走后没有给我过爱，更没有人关心过我。你不知道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爱是多么的重要，可你却背叛了我们的承诺，背叛了我那颗爱你的心。我是爱你的，可我不愿意在看到你，因为我已经伤透了心。

    阳台是冷的，我的也是冷的，只有眼泪还带有一点点的温暖，可它已经冻结了十五年，温度自然也不会高到哪里。

    明天就是十五年前你抛弃我的日子，你的心不痛，可我的心却撕裂般的痛。你还是回去吧！无论你在这里等待多久，我都不会让你找到我的。

    手指不能动了，是抽噎的时间长了把最后的体力都消耗了，还是你的到来冰封了我所有的记忆。你走吧！走吧！

    放开我吧妈妈，我已经很累了，你让我走完这最后的路吧！请不要在来打扰我了，我承受不来了。

    刚刚清理完的烟灰缸里又堆满了烟蒂。

    眼泪已经流干了。

    妈妈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您好，哪位。”

    “您好，我是爱玲的爸爸，你能不能马上到我们家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的，要不要我叫爱玲也一起过去。”

    “不要叫她来，有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我马上就过去。”

    早上的阳光像母亲的泪，湿热热的。

    空气里混合了我粘稠的血，腥腥无奈。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孤儿，如果所有的父母多一点良心的话福利院恐怕是世界上最早倒闭的公益组织。

    流了十五年的泪，吸了十年的烟，吐了五年的血。

    想想爱玲也是很不容易的，从小就被父母遗弃，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亲生父母的爱。虽然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不会很单纯的，她的心一定像蜂窝一样千疮百孔。她让人怜爱，我却让人痛惜。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洪水般无知，如弃婴般无奈。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伯父叫我来的时候，正好在街上所以很快就来了。”

    我和伯父一起坐到历史沙发上，他点了颗烟，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伯父，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唉，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但不说总觉得心里有个结，要是说了感觉好像很不合适。真的让我很为难，所以把你找来了。”

    “伯父，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全力了，如果办不到我会想办法找朋友帮忙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爱玲……。”

    “爱玲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瞧把你紧张的，爱玲她很好。只是我要和你说的这件事不是很好。”

    “什么事。”

    “你要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了。”

    “您放心吧！”

    “二十年前，我们把爱玲接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吃的婴儿。你伯母没有生过孩子所以没有，无法喂养爱玲，所以我们只好买粉来喂爱玲，可是我的工资又很低，买了上袋就没有下袋。即使在这样的生活里，我和你伯母都没有让爱玲受过任何的委屈，总是东借一点西借一点的让爱玲吃好。”

    “爱玲三个月大的时候，突然有一次晕倒了，当时你伯母吓的连走路都不会了，依靠在衣柜上不停的哭喊。我当时抱起爱玲就往楼下跑。”

    说到这里的时候，伯父两横浑浊的眼泪滴到了手里的报纸上，慢慢的晕开，像历经了二十年的痛苦。

    “伯父，真辛苦您了。”

    “当时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有辆自行车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为了养爱玲，我和你伯母是一分一分的挣，一分一分的花，根本就没有额外的资金来购买自行车。还好我和邻居处的不错，当时还是他载着我和爱玲去的医院。如果现在他还活着我一定会让爱玲认他做干爹。”

    这个时候伯母也老泪纵横的坐到了伯父身边，布满口子的手紧紧的握着伯父苍白的手指。

    我的眼泪也快要下来了，可是如果我也哭了，伯父伯母就更没有希望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由于过猛，自行车大梁折断了。当时那个邻居撞到了膝盖，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可他却说‘快带爱玲进医院，不要管我。’我看了看他诚挚的表情后，不顾肩膀的疼痛抱起爱玲就往医院跑，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医生快过来啊！我孩子生病了，快来救救她啊！’”

    “我把爱玲送进抢救室后，就蹲在地上倚靠着冰冷的水泥墙。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爱玲终于离了危险期，医生说如果在晚五分钟的话，爱玲可就真的没得救了。”

    “爱玲得的是什么病啊！”

    伯父用粘满泪水的眼睛看了看我，最后还是不心，头又重新低了下去。

    “好了老头子，还是对孩子说了吧！毕竟也没多少时间了。”

    伯父挥挥手示意伯母继续对我说下去。

    “爱玲得的是心脏病。而且……。”

    “而且，怎么样。”

    伯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伯父也把头深深的埋了下来。

    我走到饮水机前给他们倒了杯水。

    “伯父伯母，不要太伤心了，毕竟已经过去了，我们就选择忘记吧！”

    “孩子，有些事是能够忘记的，可有些却想忘也忘不掉。”

    是啊！有些事是能够忘记的，可有些事是想忘都忘不掉的。就像十五年前，我恳求母亲忘记生活的痛苦，记得我们的爱。可母亲永远的记住了生活的痛苦，忘记了我们的爱。而如今我乞求自己忘记母亲给我的伤，却在每个星星眨眼的夜里思念起母亲沧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