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那么难

    不过是艺术创作的结果，所有的一切从来没有在这个时空上发生过，没有静流，没有赖川。但张小沫就那么轻易的入了戏，就那么轻易的感动了，就像她看每个故事，读每本人物传记，那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的感情交了出去。

    然而现实生活中，她的情感却无所归依。

    电影结束了，秦一凡舒了一口气，似乎有种解脱的感觉。

    “哎，日本人就喜欢拍这种生死恋的题材……”心里想到这，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却看到张小沫静静的看着电脑屏幕，复杂的眼神。

    坦白说，秦一凡喜欢看这时的张小沫的眼睛。纵使里面太多的内容是自己读不懂的，但只有这种时候，秦一凡才会觉得，那双眼睛真的是它们主人心灵的窗户。

    大多数时候的张小沫，纵然会说说笑笑，有时也能乐的忘乎所以。但秦一凡总觉得，那是活给别人看的张小沫，那是从头到脚武装好的张小沫，因为那时的张小沫，眼睛是呆滞无神的，她的嘴在笑，心却没笑。

    每次看到那样的张小沫，秦一凡心里都会被阵痛袭击。

    尤其是看过张小沫单纯的微笑之后。

    秦一凡是个很简单的人，他的生活一直风平浪静顺风顺水的，他不懂文艺。喜欢看《火影》，杂志也只买《鞋帮》和《当代体育》。

    所以，他很不理解张小沫这类人。

    照理说来，在张小沫的爸爸妈妈离婚之前，她的生活应该也挺完美的，但为什么她总是有这么多难以名状莫名其妙的忧伤去伤感呢？难道真的是小说看多了吗？

    秦一凡从来不会在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上纠缠太久，想不清的事就随它去吧。

    “诶，醒醒。睁着眼睡觉啊？”秦一凡推了推张小沫。

    “秦一凡，你相信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么？”

    秦一凡没想到张小沫竟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虽然，他也说不出这个问题愚蠢在哪。

    “信啊，都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么短命不就行了。”秦一凡想正经回答都不知道该怎么正经回答。

    “我信。”张小沫很笃定的说到。

    “你信？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呢？这么说吧，你二十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后面还有六十年的时光，你要怎么过？一直等？等到老死？”秦一凡不屑的问道，说这话的秦一凡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等一个人等那么多年。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即使他不爱我，我也是没办法停止不爱他的。”张小沫语气突然没那么有力度了，秦一凡说的这些，她真的没有想过，她没有想过人的生命可以那么漫长，她也没有想过，不能和爱的人一起走到生命尽头。

    “要不说你傻呢，太较真的人没有好下场。听哥的话，凡事别太早下结论。你还小，爱情这回事离你还远着呢。”

    “爱情这回事离我还远着呢，那离你近了么，兄台？”张小沫饶有意味的看着秦一凡，“我可是听说咱班可是有女生明着恋你呢？”

    “哪有，别乱说，我可是传统的三好学生。”提到这些八卦绯闻，秦一凡的脸竟微微泛红了。

    因为白天补觉的缘故，张小沫和秦一凡两个人现在都处于精力旺盛的阶段，谁也没有睡意，两个人又开始玩各种白痴小游戏，手机电脑轮番轰炸。

    终于熬到十二点了，两个人也都没什么兴致了。

    “要不，咱们睡觉吧？”刚刚玩了一局扫雷之后的张小沫说。

    “行啊，你先去洗漱，我收拾一下这里。”

    张小沫拿了睡衣去了洗漱间，洗漱完之后，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换睡衣。最后狠狠心，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为了晚上睡得舒服还是换了睡衣，心里想着，这小子要是敢起什么贼心，我就咬他个体无完肤。

    自己给自己打过气之后，“噌”的一声出了洗漱间就窜自己床上遮被子里了。

    秦一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哈哈大笑了几声，就进了洗漱间了。

    张小沫被他这一笑，更加不好意思以及不知所措了。

    秦一凡洗漱完准备瘫床上时，背对着张小沫正要脱T恤，张小沫大叫起来：“你要干嘛？不许脱衣服。”

    这边脱了一半的秦一凡停了动作，转过头对着张小沫说：“你不能只管自己睡个舒服觉吧，我也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啊，再说，我比你还累呢。”

    “我不管，当着女生的面脱衣服你好意思么你？”

    “你闭上眼不看不就得了，要不我把灯关了？”

    “别关灯，我……我怕黑，晚上睡觉不许关灯！”

    秦一凡穿好衣服，往张小沫跟前一凑，坏坏的说到：“嘿，小鬼，你不是怕黑，是怕我吧？”

    张小沫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管我怕什么，反正晚上不许关灯，你不许脱衣服！”

    秦一凡无奈的摇摇头，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放心吧，柴火妞，我对你那小身板儿没兴趣。”

    张小沫不接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沫吞吞吐吐的说：“那个……秦一凡……”

    “说吧，这儿就一个秦一凡，别这个那个的了。”

    “你能不能把枕头递给我？”

    “你不是枕着呢么？”

    “我说的是我从家带的那个”

    “自己不会拿啊，又不是没穿衣服。”

    “秦一凡！你到底拿还是不拿，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我，你手机连电都充不了！！”张小沫不发威，秦一凡当她是病猫啊！

    秦一凡坐起来，一伸胳膊从张小沫的行李箱上把枕头抽过来，狠狠的砸在了张小沫的头上。

    张小沫换了头下的枕头，把多出来的那个抱在怀里。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张小沫越来越依赖这个枕头，换了枕头就睡不好觉，不是睡不着就是半夜惊醒，张妈妈说她这是心理作用，但张小沫就是觉得这个枕头和别的不一样。

    一旁的秦一凡看到张小沫傻傻的满足样，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这个傻妞，真搞不懂她是太容易满足还是太不知足。或许是自己把她想复杂了吧，在她所有的文艺细胞休眠之后，她也不过是个简单的白痴弱智小女生，一定要有“白痴”“弱智”这两个词！

    男生都是这样，总希望以一种强者的身份在女生面前自居。我可以让着你，可以假装怕你，可以屈尊哄你，但是，是因为我比你强大，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在照顾着你。

    也许，抛却爱或不爱，这一切在某些男生眼里，不过是种礼貌和绅士风度的延伸罢了。悲剧的是，总有些天真的女孩以为这是什么爱的讯号。

    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张小沫努力了好久也没有进入睡眠状态，扭过头去看秦一凡，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张小沫打量着这间屋子，干净、整洁、舒适，但这不是家，是每天打扫一遍，今天我住这里明天又有别人睡在这张床上，供来来往往行走着的人暂时栖息的一个地方。

    走了，也就忘了。

    或许因为秦一凡，她会记得这个地方。但是，不会有什么感情。

    现在还有秦一凡陪在自己身边，等过几天呢？秦一凡一走，只剩下自己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还没有同学。

    自己要怎么打发开学前这一个月的时光呢？

    张小沫心里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不安。

    她第一次意识到，有时做决定没那么难，但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才是真正考验人勇气的时候。

    而那些艰难的抉择，则恰恰是预见了之后的种种磨难，才难以一锤定音。

    那么，爸爸妈妈做出的离婚这个决定，很难么？他们又要面对怎样的压力？

    还有今天爸爸说的那句爱自己，张小沫不知道“爱”这个字的分量，因为她从来没有对她的爸爸妈妈说过“我爱你们”，而今天，他不善表达的爸爸对她说了，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够体谅他么？不知道，他从前有没有对妈妈说过这个字。

    想到这里，张小沫才意识到，她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跟她讲过他们的故事。

    虽然离家才一天多的时间，张小沫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他们除了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外，也可以是彼此独立的个体，他们依然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他们或许还有三十多年甚至更长的时光，这样的时光，也许不再像张小沫这个年纪这样闪闪发光，但依然挡不住他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抛弃自己，没有放弃继续爱自己的义务啊！

    这样想着，张小沫有些释然了。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缓慢而平稳了。

    另一边，在听到张小沫没什么动静之后，轻轻关了床头灯，换了舒服的姿势，也入梦了。

    第二天，秦一凡陪张小沫去了她即将入住的新学校，要说张小沫运气还真不错，一进校门就遇上了一个张小沫同专业的热心学姐，一听张小沫是即将入学的大一新生，刚到上海还没地方住，特别慷慨的把她请进自己宿舍，说是室友还没回来，她可以先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