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什么

    她茫然的看着车窗外，可能因为想到了让人难过的事，车子的冷气便有了丝逼人的寒冷，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自己的身体，这似乎已成为她一种习惯，每次难过时，她习惯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她才会觉得安全。

    “你要在哪里停？”

    一个沉稳的男声飘在她的脑海，她在刹那间回过神来。

    “就把我放在这里好了，这里，离公司已经很近了。”她说。

    车子缓缓停下了，秦楼月微笑着向车里的男人挥手，“谢谢你！”她说。

    男人把头靠在车椅背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我叫关羽凡。”

    秦楼月局促的点头，男人又看了看她，开着车子走开了。

    两次与这个叫关羽凡的男人相遇，让秦楼月对他的好感倍增，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冷酷，难以接近，实际上，应该是个蛮热心的人吧，关羽凡，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秦楼月无声的笑了笑，因为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她忙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洗了洗，说起来，除了身上这件白T和牛仔裤，她真的也没有什么比较像样的衣服，那次欧阳秋买的那些衣服，根本就没法在公司这样的场合穿。

    第一天上班，秦楼月小心翼翼，见谁都是三分笑，因为她电脑水平过硬，人也勤快聪明，学东西也快，所以，到了第三天，她已经能完全胜任本职工作了，上司对她也还算和气，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秦楼月略略松了口气。

    下班后，她又开始拔打欧阳秋的手机，也不知怎么回事，欧阳秋的手机，再也拔不通，这一回，干脆成了空号了。

    这个死欧阳，怎么一回到老家就把她这个相处四年的死党给忘了，换了号码也不对她讲，她又没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上网吧，她的头像灰灰的，老是没人，发MAIL也不回，这不等于断了联系了嘛！

    秦楼月闷闷不乐的去外面小摊上吃饭，她吃了最便宜的一碗阳春面，正吃着，突然看到成意的身影。

    他和关灿若正相拥着从一个角落里拐出来，两人一路走着，一路打情骂俏，他比以前变得时尚很多，再不是那个跟她跑在一个大院里的北方的土孩子了。

    秦楼月拧过脸，泪落在面里，又被她吞进肚里，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她不怪他。

    第二天，仍是起个大早去上班，上司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把她叫了过去。

    看到她，上司叹了口气，说：“很抱歉，秦楼月，我这里没法留你了。”

    秦楼月头有些微微的晕眩，“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还说，我做的很好吗？”

    “是，可是。。。。。”上司犹豫着，“你认不认识关灿若和成意？”

    秦楼月点点头。

    上司同情的看着她，“你，还不明白吗？”

    “是她，要求您辞退我？”她颤抖着问。

    上司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会付你一个月的工资，我很抱歉。”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以要这样做？我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秦楼月失声叫道。

    没有人回答她，她从财务那儿拿到了薄薄的几张纸币，木然离开。

    拖着行李，秦楼月茫然的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太阳很大，天很热，她却从头到脚凉到底，那股悲凉，一直浸润到心里去。

    难道因为，刚才吃饭时，成意看到了她？他们，不愿意再和她待在一个城市？可是，她并没有去打扰他们，更没有去纠缠，自那次以后，她一次都没找过他，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楼月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成意，不想再见到她，而那个关灿若，想必更不想见到她吧？

    秦楼月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忍。

    她决定忍下来，不然，又能如何，她很清楚，如果她去找他们理论，只会得到更糟的结局，她现在真的经不起折腾，再折腾几天，她真的要流落街头了，虽然欧阳秋走了，还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帮助她，可是，借钱的事，是她最难讲出口的，还是自给自足的比较好，秦楼月决定到远离市中心的偏远一点的地方去工作，这样，她和他们相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能是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往偏远的地方走，秦楼月的第二份工作，很快又有了着落，工资和待遇也比上一家公司要好一些，但是，因为公司小，房子却要自己租，但她很欣喜的去了，付了房租之后，她的钱又所剩无几，她依然是很用心很卖力的工作，坚持，一定要坚持，只要过了这个月，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无数次，秦楼月暗暗的鼓励着自己。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卑微那么微弱的一点希望，又被无情的浇灭了。

    看着上司无奈的眼神，秦楼月几乎已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一样的套路，一样的问话，她什么也没记住，只记住关灿若和成意这两个该死的名字。

    还是那几张薄薄的纸，秦楼月又被打发了，好像她从头到尾就只值这几张纸币，走到办公大楼，她才发现，外面下了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倾盆大雨从天上直泻下来，满眼皆是雨雾，满耳皆是雨声，秦楼月浑身颤抖着，走进雨雾中，剧大的愤怒让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尖叫，风挟杂着雨点，打在脸上，很疼，更疼的，是心。

    一个人影撞了她一下，她木然的由着他撞，等回到出租屋，她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那几张纸币不见了，而出租屋里的情形更让人抓狂，她的行李，衣服被褥之类的，居然全泡在了雨水里。

    这是怎么回事？

    “房东，房东！”她大声叫着，房东从楼上伸出头，看到她，说：“你回来了，那个，刚才下大雨，院子里进小偷了，大家都被偷了钱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行李也被扔在了水里？”秦楼月失控的叫。

    “哎呀，肯定是因为从你的屋子里没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嘛！小偷报复嘛，现在这些小偷，良心都坏坏的。”

    房东感慨着，又把头缩了进去，秦楼月几乎要疯掉了，她在雨水里抢救自己那几件衣服，幸好来租房子时，便知道这里不安全，所以把一些重要的证件，都装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她把那几件幸存的衣服水淋淋的包起来，下一步也不知往哪儿去，只是茫然的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每走一步，心里的恨意便多了一分，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弃她而去的母亲和日日酗酒对她非打即骂的父亲，她不恨他们，不想恨，不敢恨，怕那种恨毁了自己，唯有原谅，才能让她平静温暖的活下去，可是，今天成意和关灿若对她做的事，无法原谅，不可原谅，她，永远不会原谅！

    风雨噎得秦楼月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一连数日的营养不良也让她体力不支，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只是机械的挪着步子，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只有满腔的恨意支撑着她不断的行走。

    一道刺眼的灯光亮起来，随即是尖锐的刹车声，发生了什么事？秦楼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知觉。

    这是什么地方？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白，雪白的吊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纱，雪白的床和被子，这里，是医院？

    不对，医院的白，带着股苏打水的味道，这里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秦楼月赖在软软的床上不想起，她是死了吧，所以才来到这个雪白空灵无限安静的世界，她用手触了触床边镂花的雕刻，真实的触感让她微微叹息，她爬起来，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光着屁股，只穿了件大大的男式的白色衬衫。

    恐惧瞬间摄住了她，谁帮她换的衣服？这到底又是哪里？

    她打开门，赤着脚跑出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是一阵茫然，这是，一座豪宅吧？秦楼月从没进过豪宅，只是，感觉这里，很大，很精致，窗纱是精致的蕾丝，整个屋子像是个圆形的，连屋顶是椭圆的，地面是光可照人的木质地板，靠近楼梯的角落里，一只印着牡丹喜鹊图案的景泰蓝花瓶，总算给这个空间添了一抹颜色，可是，那只瓶子也只是由白蓝两色组成，那种宝蓝色更衬得这里的白色，越发显得冰冷静谧，倒是沙发边一束浅粉的花，总算给这个房间添了一丝暖意。

    “有人吗？”秦楼月轻轻的叫了声，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淡淡的回音。

    她向客厅中间走了走，皮质的沙发是浅浅的米白色，水晶茶几上放着一只雕花的白色果盘，果面有几只苹果，秦楼月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一只烟灰缸细看，是水晶材质的吗？看起来晶莹剔透，里面有几个烟头，似乎还有淡淡的轻烟飘散，秦楼月再次站起来，在偌大的房子里跑来跑去，每个房间都试图打开来看，可是，都同样的没有人。

    她好像坠入了一个白色的梦境中，一丝丝惊慌沁入心底，她又开始大声叫：“有人吗？有人吗？”

    “好吵，秦楼月，你嚷什么？”

    一个低醇厚重的男声传来，秦楼月转身，从那只景泰蓝瓶子边的楼梯口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他穿着白色浴袍，头发花白，手里端着一只酒杯，淡淡的说：“来吧，喝一杯。”

    秦楼月愣怔着，很快，她认出眼前的男子，正是与她有过两次偶遇的关羽凡。

    她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关羽凡，关灿若，成意。。。。。。

    她冲上去，“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是你撞到我的车上。”关羽凡扫了她一眼，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秦楼月简短的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道刺眼的灯光，她又问：“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回来？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掉算了？”

    关羽凡晒笑，“好像，我做点好事，还做错了？”

    “好事？”秦楼月冷笑，“你们这些有钱人，能做什么好事？你为什么不去看你的女儿关灿若做的好事？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我每找到一份工作，她总是要来破坏？我相处八年的男友，她说抢便抢了去，我已经够隐忍了，她还想怎么样？”

    关羽凡闲闲的笑，“我想，她大概想让你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完全淡出她和成意的视线。”

    “不可能！”秦楼月尖叫，“我宁愿死，请你转告你的女儿，想让我离开这里，除非让我死！”

    秦楼月说完，愤怒的往外走，打开门，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双腿居然还是光溜溜的，而外面，雨声依然。

    她重又转回去，“你，关羽凡，谁，谁脱了我的衣服？”

    “我呀。”关羽凡回答得倒是挺快。

    秦楼月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眼泪也盈在眼眶，“你对我做什么了？”她失声大喊。

    关羽凡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小口的啜着酒，“别想多了，你一个小弱鸡，营养不良的样子，该长肉的地方一点都没长，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下了大雨，管家来不了，我帮你换了一下衣服而已。”

    “你。。。。。。”秦楼月听到他说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长，不由有些羞赧，也不知怎的，就想争辩，“谁说我没长？”话一说完，关羽凡突然放下酒杯，怪异的盯住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混话，连忙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