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恶魔

    他脚下的长街，错落狼藉的布满了不下二百人的尸体，其中有官兵、有商人，亦有近年来鲜有面的江洋大盗。

    不可思议！他竟然可以化衣为龙，运念成气，弹指间夺了二百人的命！

    如果这也算一种武，那么会否而今的‘他’，已然天下无敌？！

    答案是‘未必’！

    神州武林，永远是一个神秘莫测、高人辈出的地方，一如浩瀚无垠的霄汉碧空。

    故而，即令是修为已接近魔中之皇的他，亦不能确信自己会否已经无敌于世。

    而他此次出山，正为验求至高无上的‘刀道’而来。

    他要以他耗尽十年苦所创的‘寒烈紫元’，挑战在三十年前就已被人奉为‘刀神’的铁成。

    他仅求一战，为的是升华自我，绝不计较胜负输赢、成败毁誉。

    他虽身世凄苦，却位卑未敢忘忧国；他虽自命不凡，却视成败毁誉如粪土。

    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复仇锄奸！

    “九天诸神！尔等既为人所共仰，受尽世人膜拜礼敬，又被天下苍生树为正义化身，却为何不惩奸除恶、济世救民？为何眼见权诈之术横行恣肆，大道公理惨遭，亦不现身说法，以示天道昭彰……”他说到此处，竟而全身颤动，发出阵阵狂笑，复又冷冷道：“横竖这个世界已不再像个人间，倒似是个专门藏污纳垢的兽场……那么，既然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不肯伸张公理，就由我这个如草芥的‘恶魔’来好了！”

    “轰隆”！一声震天价巨响，但见他拔地而起，化为两道霹雳火舌，逼得周围十丈之内的飞石草木，瞬间沦为浆炙，向四面八方激而去。

    与此同时，周身亦化成一条炫彩弧线，冉冉消失在天幕之中。

    “铁成，就让我铁星寒领教一下你的武艺与大德吧！”这句坚定而又雄势的豪言壮语，成为在其身形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宣言。

    更久久回荡在彩彻区明的夜空，响遍谷涧。

    山东广宁府内的清华庄物彩金华，构思精巧，分配布局亦是错落有致。古槐矗天，浓阴洒地，门庭壮丽，金匾高悬，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冠为全府第一大庄。

    老庄主铁成亦已凭借一手‘炼铁熔金’的掌与及鬼神难测的刀法驰名江湖，冠为山东一省的盐道舵主，旗下门徒已而过万。

    今日乃是铁成的七十岁寿辰，故而来贺寿的江湖同道亦是络绎不绝，倍显热闹。

    铁成之第四子铁南峰与及二儿媳杞柔为求吉庆，刻意把时辰定在午时初刻。时下阳高照，已近午时，再有一刻，就要开始为这位历经沧桑的武林神话庆贺，故此，招待大厅之内人员簇拥，有的献赋，有的送礼，有的称贺，令清华庄上上下下二十名童仆忙得不可开交。

    “铁师伯，晚生严超军，奉家师吴锦屏之命，专程前来为师祖爷祝寿。家师身无长物，恐怕贻笑大方，于是星夜赶往临淄，淘得了两幅汉朝名士主父偃的墨宝，还望笑纳！”一个三十岁上下、一身紫衣的青年汉子执礼甚恭，手托长匣，躬身献宝。但见其精元内敛，刚而不放，额间似有红云隐现，显然是用气高手。

    他这汉朝的宝物一送，别家的什么珍珠翡翠、玛瑙琉璃，于一瞬间都被比了下去。往俗里论，主父偃的这两幅墨宝至少价值三万白银；往雅上靠，主父偃的笔墨山水煊赫一时，谓为汉室典藏。无论怎么说，这两件东西都堪称名副其实的宝物。

    看来吴锦屏为这次宴会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铁南峰伸手一扶，笑道：“超军不必客气，尊师吴锦屏外号‘气撼东南’，在气上端的是造诣非凡。我也曾在一招半式上受过他的指点，算起来他也是我半个师傅，你我应该以兄弟而论。哈哈，你叫我师伯，实是太过谦了！”

    严超军道：“铁师伯的‘幻彩五行拳’与‘小摔碑手’两样绝技不仅驰名山东，更曾威震陇甘。十五年前您一掌击毙兰州七霸，这等英雄事迹谁人不知？以成名时间而论，家师怕也算是您的晚辈！”

    铁南峰不再反驳，为严超军选了上座，命童子斟了上好的敬亭绿雪茶，殷勤款待。

    杞柔忽而走到沈南峰身畔，低声语道：“老四，这次除了严超军之外，还来了不少黑白两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电目神剑――张文虎、九尾玄狐――史宝龙、八目天极――王跃坤，怕都是为了补‘广宁织造’这个缺！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六品的职位，竟让这么多武林豪杰打破脑袋往里钻！”

    沈南峰道：“二嫂，你别看这官小，可咱广宁这地方商业繁盛，富得流油啊！咱们当初避难到此，身上仅有一千两纹银，后来运盐贩盐，在短短五年之内，居然富甲一方。这还不足以证明此地商机之大么？估计这一任广宁织造做下来，三十万两白银怎么也能赚到手！这可比在别的地方放一任长史、郎中捞得多。”

    杞柔似有所悟，略带伤感的点了点头，心下暗道：“哎！而今的江湖豪侠呀，竟都成了钱和权的奴隶……”

    铁南峰、杞柔二人见时刻差不多了，忙即分开众人，去请这次宴会的老寿星登场。

    “爸，怎么了？不舒服？”铁南峰刚刚步入内堂，就见到父亲铁成眉头略蹙，似有隐忧。

    铁成缓缓摇头，道：“除了一些头疼脑热的隐疾，倒也没什么不适。”

    杞柔劝道：“爸，源儿和紫烟走了有些日子了，都快仨月了，是不是挂念他们了？”

    铁成笑道：“要说不挂念那是假的，不过我心中所忧，倒不止是这件事。”

    铁南峰安慰道：“六弟前两天虽然又去赌了，好在……好在输得不多，也就万八千！您老就别为这件事放不下了！”

    “老六嗜赌如命，我早就习以为常……南峰、杞柔，近些天来，我新近练就的‘天元真气’时常不由自主的失去控制，似是受到了一股外界强劲内力的挑斗。而我自己固有的‘狂雷极刀’的内息，也时常向我示警……”铁成言到此处，腹间隐隐燃起一团红茫，渐渐朝四肢百骸涌去。待得红茫消散过后，周身光晕大作，头聚起一道难以察见的紫云。

    铁南峰惊疑道：“爸，您竟然了自动防御的状态，这……”

    铁成道：“这是灾相，我近来可能会遭受一场不大不小的劫难。”

    杞柔问道：“怎么说？”

    铁成道：“我按照伏羲八卦演了四卦，发现此劫的发起人乃是一位与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但具体是谁，还无法考究！”

    铁南峰关切道：“卦象如何显示？”

    铁成道：“相上显示此劫虽然来势凶猛，但完全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内，只不过经此一劫，我会元气大伤，要静修百日方可复原如初。”

    二人听罢忙松了口气，庆幸总算没有大碍。

    铁成端坐在镶金镂龙的太师椅上，左虎右狮，气派非常。经过晚生后辈们的三拜寿，铁成已觉不胜酒力，恰逢老六铁丹凤畅赌归来，便令他代酒。

    严超军见铁成已然微醉，心思打铁趁热，忙即起身言道：“师祖，晚生有一言拜上！”

    铁成道：“侄孙请讲！”

    严超军开门见山道：“家师素来急公好义，在桑梓。此次广宁织造一缺，可否考虑让家师出任？”

    铁成笑道：“由谁补缺，向由朝廷亲决，铁某一介草莽，出身寒微，怎能司天子之职呢？”

    严超军听罢此言，心中老大不悦，暗道：“你是嫌我送礼送得轻么？”乃存心探问道：“闻听山东刺史刘广清曾是师祖爷的关门，他初入时担任的黄州知州，也是您为他捐的官儿。想来您老人家若发一言，刘大人必无拒绝之理！”

    铁成道：“广清为朝廷镇守一方，宣劳戮力，克己奉公。岂会因公废私，听我这老头子的话？”

    严超军刚待再言，忽听见门外喊杀声如雷涌动，五十道冰影喷激过，如箭似弹，疾驰而来。身间所带杀气更凝结成网，在空中幻成炮云，骤然轰至！厅堂为其内力所摄，像是被奔流急湍所撼，疯狂颤动，摇晃不已，脚下青石迸碎飞溅。只闻“啊！”“唔……该死……”“我的手……”等惨叫声连连响起，片刻间已有十人为冰气所冻，心脏碎裂，眼珠暴突而死！

    乍逢变故，众人皆乱作一团，铁南峰却面不改，低声呼道：“小心了，是西域的秘密组织――‘冰影宗’！”

    关于‘冰影宗’的创立，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传说。

    这段历史，却要从达摩祖师说起。

    话说达摩祖师自得道以来，为解尽东土禅宗的经法密义，不断搜寻天下道藏，翻阅古今典籍一千三百八十一部，终于著下一本秘籍――《千灵道藏》。

    这本秘籍包含广袤，不仅含有天人合一的明哲至理，更融汇了世间各种奇门异术、武招式，实是博大精深已极。

    故当达摩圆寂之后，其数千中仅有两人得到了《千灵道藏》中的皮毛。

    他们分别是慧光法师与玄奘和尚。

    慧光因妒忌玄奘的才能及修为，内心满怀不忿，不知不觉便将千灵道藏中的夫使到了邪途上，威力也越来越趋于暴横。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汲取西北之地所生的凛冽寒气与及大漠的死绝之气，配以草药之力，生生将两股至阴至绝的气劲融进了自己的内之中，自创“冰影神诀”。

    故而内力一催，即含冰带毒，无孔不入。练到化境，瞬间便可击杀百人。

    他生怕此技失传，故而创门立宗，以求此永传不辍，自己的名字永垂武林史册。

    其第五代传人‘邪道狂禅’图谋入侵中原边城，消息却为铁成所知。

    其时铁成乃是一位一心报国的边关将领，与邪道狂禅等部激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将他们赶回漠北，令其一生不敢复出。

    而今已过了三十余载，未料‘冰影宗’竟又死灰复燃，且又探知铁成住址，图谋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