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被子将他整个人盖住。然后笑得凄美。
“溪羽,”我这样叫他。“我叫夙叶瑾。”
这才是我的名字,你要记住。
紫藤是花,而我是叶。
从季溪羽的公寓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夜夜笙歌’。
因为就算回了那个所谓的家,也只会有我一个人。那个冰冷到没有生气的地方,时常让我恶魔惊醒。明明窗外无限好,再我看来却只是灰暗的绝望。
刚踏进‘人间’夜总会。便听见有人高高的叫了我一声。
“紫藤。”罂粟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身穿艳红的修身长裙,波浪似的长发别在耳后。妩媚又不失可爱。性感又不失内敛。
“你来的可真早啊,”我调笑着和她一同进了化妆间,“怎么你家的死鬼舍得你这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罂粟是‘笙歌’的小姐。同时也是某位富商的二奶。说白了就是小三。
也不知是怎么的,那个没长眼睛的色老头就被罂粟给勾搭上了。还给买了别墅和跑车。这一包就是三年。
我曾劝过罂粟‘从良’得了。既然都已经有了可靠的‘财神爷’。就该离开这地狱般的天堂。
可是她却说:“钱是他的,不是我的。现在他给我花钱是因为他喜欢我。说不准哪天不喜欢了。把我一脚踹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想再去大街上讨饭了。”
罂粟和我一样,都现实。现实到残忍。残忍到绝望。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路。从来学不会善待自己。
我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着面色惨白却不减妖娆的脸庞。竟然觉得如此陌生。
罂粟在我身边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红唇轻吐,烟雾迷蒙。
“那老头去外地了。和他正房大老婆一起去的。”她悠然的说,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一边描眉,一边讪讪地问:“去外地干什么去了?他公司的所有业务不都是在北京嘛?”
罂粟葱白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又抽了两口,“好像是参加什么人的婚礼。我不是太清楚。没细听。”
我讪讪的点了点头,没再搭话。
罂粟按息了香烟,挑了挑眉。看着我暧昧一笑:“怎么?昨晚没回家吧?一晚‘恶战’吧?是不是才从他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罂粟拽了拽我的紧身皮裙笑的淫荡。怎么好像是她占了便宜似的呢……
“你一下问了那么多问题,你让我回答你哪个啊?”我化着睫毛,对着镜子扑朔着大眼睛。果然很美。
罂粟忽然凑过来,贼贼的笑着,“你是不是和他上床了?!”
看着她,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恩,是上床了。”
但是,什么都没做……
“真的啊!”罂粟笑容更深,“他技术怎么样?是不是超爽的。”
“不知道。”这是真话。我确实不知道!
“爽了你也不说!就知道你嘴硬。”她斜倚着梳妆台,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她的烟瘾又变大了。
我拿出口红,细致的涂抹。忽然手机发出一阵空灵寂寞的钢琴曲。那是我的手机铃声,绵长而沉寂。
我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手一抖,口红画花了,划出一道如血般的痕迹。这是家里的电话。
四年了,自从被那个家赶出来。已经四年没有任何联系了。
看着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我忽然变得沉默。
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如同奏响灵魂的哀乐。哀伤而凄凉。
我轻轻的摁下接听键,“喂,”我的声音暗哑而颤抖。如同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惊慌又无助。
电话那头持续了几秒的沉默。然后响起沧桑而冰冷的声音,“你大姐明天要结婚了,你回来趟吧。”
不等我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依然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机械而冰冷的嘟嘟的声响。眼泪在眼眶挣扎着,执拗的不肯滑落。模糊了视线。
我看不清镜子中的我,不过,我想,那一定是在笑吧。哪怕是一边流泪一边微笑。
双手紧紧握着手机,对着那早已挂断的电话。我说“妈……我马上回家!”
我是六月末的巨蟹座。
也许是亲情的缺乏,也许是星座所致。对于家,我有着飞蛾扑火般的执着。如同饥渴的冤鬼,对天堂的渴望。
那个家,就像一条锁链,束缚了我的身体,桎梏了我的灵魂。离开那个对于我灵魂般存在的地方已经四年了。
我甚至已经忘记它曾经带给我的温暖。它给我最后的记忆就是爸爸的一顿毒打。
我不知道那是我的天堂还是地狱。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它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却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也许就是宿命。黎明的前夕总是最黑暗的。
连夜踏上火车,抵达沈阳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哪怕是炎热的仲夏,清晨也是格外的冷。迎面吹来的冷风,如同冰凌一般打在身上。有着别样的疼痛。
我拖着空空的行李箱,走在回家的土地上。一切是那般熟悉又陌生。我甚至有些热泪迎面的冲动。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如同漂泊多年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归处。可谁又知道,灵魂的归处并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开心中交织着痛苦。兴奋中掺杂着悲伤。
家乡还是那个家乡,而我却再也不是曾经的我。曾经的淳朴素雅,如今的妖娆魅惑。曾经的纯洁脱俗,如今的肮脏市侩。
终究,我还是变了。
坐上出租车。带上宽大的黑色墨镜。不想让司机的人看见我哭红的眼眶。看着窗外闪现的繁华景象。像极了我曾经残缺的记忆。
“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我想早点回家。
“好咧!”司机对着后车镜一笑。那里倒映出妩媚的身影。
快要到家时,我突然又无比的害怕。曾经惨痛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结痂的伤口曾经是多么的疼。
“师傅,”我再次叫道“开慢点。”
我害怕了,无论怎样的安抚自己,身体却还是在发抖。
“怎么回事啊?一会快一会慢的!”司机有些反感我的喜怒无常。
我随手从钱包里掏出五张血红的钞票,扔在他因烦躁而扭曲的脸上。
“开慢点,我想看看风景。”
我依然望着窗外,余光下我看见司机裂开嘴,焦黄的牙齿微微张起,笑呵呵道“好咧,用不用我多兜几圈给你好好看看沈阳的风景,小姐是外地来的吧?”
我嗤鼻一笑,“像吗?”
原来自己已经融入不到这座城市,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心痛。
“像,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大人物。咱们虽然沈阳比不上北京上海那么繁华,也有很多好看的景点,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闭嘴。我要安静!”我又拿出两张钞票,直接扔在方向盘上。
熹微的阳光细碎的亲吻大地。八点过后的仲夏,不再似清晨那般凄凉惨淡。暖得近乎假象……
出租车稳稳的停在富人区的别墅门口。白色的三层别墅,安静而沉稳的立在我眼前。
小的时候家里穷,只能远远的望着这座别墅,觉得它像极了纯白的小象。温和而美丽。
长大了。真的住进这憧憬已久的别墅。才赫然发现,原来这是个用假象装饰的牢笼。住进里面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困兽。变得贪婪而不知所谓。
钱,总会让人变得不再是人。
拖着空空的行李,伸出葱白的手指。门铃还没按响,门就开了。
迎上来的是一双错愕而惊艳的眼眸。四年久别的她依然那般单纯可人。
不同的是,她不再那般稚嫩。脱去曾经的懵懂。精美单纯中多了一份娴熟而内敛的优雅。如同久住城堡的公主,不知外面的险恶。永远活在童话的美好中。
灵动的眼睛透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光彩,如多了一份暗藏已久的情愫,倏地爆发竟到了惊艳的程度。过肩的直发挡住她冰清玉洁的轮廓,只露出一张消瘦却精致的小脸。娇艳而柔软的唇瓣微微抿着,如同刚刚采摘的玫瑰花瓣。带着说不出的芬芳。让人忍不住遐想。
“二姐,”我这样叫她,我说:“好久不见。”
“三妹儿!”夙紫苑突然紧紧抱住我。比我稍矮一些的她,垫脚拥抱的动作是那么可爱,滑稽中不失俏皮。
我尴尬的搬开她搂着我的手,只是微笑。淡淡的。
“三妹儿,你总算回来了。”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如同哭泣的婴儿“来,快进来,别客气,像自己家一样。”
她说这话时,我原本迈进步子的脚,忍不住停顿一秒。那一秒对于我来说像永远那么长。
我紧咬着唇瓣,客气而疏离,“你太客气了。”
我从来没想过,四年后踏进家门后,竟成了‘客人’。
当然,这只是我还没进门时所认为的……
当我踏进那个‘家’,我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我还不如客人……
“爸妈……”拖着简单的行李,对着坐在客厅查看婚礼请帖的两个人恭敬而又小心翼翼的叫道,像极了因做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孩子。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爸、妈,我……”我忍不住低下头。
看着干净崭亮的地板映出我精致而又窘迫的样子。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是该说:我回来了。还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该都说呢?
呵,我嗤笑。说了也未必愿意听吧……
索性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站着,顾影自怜。
金色的复古沙发,精致的繁琐花纹。考究的高档喷漆。奢侈的味道不言而喻。把坐在上面的人都染上了金钱的铜臭味。
夙雄正坐在沙发上,曾经枯干消瘦的身体变得圆润了些。稀疏的头发掩盖不住的苍白。已是苍老的脸庞勾勒出凌厉的摸样。不怒而威。
第五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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