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木叶萧萧,皇城的秋天似乎多了一些华贵冷漠的美,却不如戈壁草原那样的雄壮肃杀。
文生带着一帮人前往大殿复命,这一路上接受不少人爱戴的目光,没有会知道他们这次究竟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劫难。
陈留缓缓靠在龙椅上,对于他来说,没有比在这上面坐着,指挥别人更舒服的事情了,但凡有事,他只要随便两句话,不管他是谁都会乖乖去做,文胜就是其中一个。
文胜带着文风跪在殿上,此时他们也都不是以前那些傲慢的少年,经过一次大战他们都有了些成长,礼数也都了,见人就笑,见谁都要笑,尤其是对曲伯覃。
曲伯覃面阴沉,脸上略带倦容,文风的目光与他对撞,两人用眼神交流起来,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比兵器对阵都累。文风收回目光,换做以前他虽然不会当面指责,也最起码不会给他什么好脸,现在文风却笑,讽刺的笑,故意的激怒曲伯覃,让他失态。
文胜奏道:“启奏圣上,臣不负圣上期望,击退玄武国元帅,失地。”
“不必启奏了,朕都知道了。文将军此去,以少胜多,大涨军威,为我朝军士奠定了威信,朕心甚喜,说吧,你要什么封赏朕都不会推辞。”
文胜又是叩谢,但是他站起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看向曲伯覃,道:“臣不是来讨赏的,是来问罪的。”
“问罪?”陈留道:“问谁得罪。”
文胜环顾四周,道:“请问刀枪司大人何在。”
刀枪司崔颢正在听着,他已经战战兢兢等了很长时间,明知今天必死,他也只好站了出来,正要把曲伯覃供出来,曲伯覃便很快的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听闻文大将军行军,粮草接济不上,臣去询问崔大人,没想到他竟然推搪说未有齐备。我想崔大人一定把粮草军械私吞,请陛下明察。”
闻声脸一凜,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曲伯覃这就要杀人灭口了,不过他现在还不担心,因为据他所知崔颢只不过是个挡箭牌,说他贪腐实在是没有证据。
文风上前道:“崔大人,我知道你一向和丞相相交甚深,究竟有什么隐情你不妨说出来。”
崔颢颤抖道:“他,丞相他让我不要补给粮草,只推搪就行,一切都由他负责。”
曲伯覃笑道:“崔大人反咬一口的本事练得还不错,在圣上面前你竟然也敢诬赖,你胆子真不小。”
崔颢道:“曲伯覃,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私吞,有的话你可以拿出来,哼。”
“看来你是有恃无恐。”曲伯覃转身奏道:“启奏陛下,崔颢中饱私囊,贻误军机,罪该问斩。然竟不认罪反诬赖,陛下不如派金刀卫前去搜查,我想崔大人一定藏的很严实,请金刀卫认真搜查。”
陈留点了点头,道:“文将军前线奋勇浴血,汝等贪官竟然一再捣乱,蒙骗朕。来人,去搜。”
曲伯覃冷眼看着崔颢,后者眼珠子转了起来,忖道:“他明明知道我只是奉命而办事,不可能有什么证据,我更没有贪,他为什么还那么有自信。”
“坏了,崔颢要当替罪羊了。”文风靠近文胜小声道。
众人再等,一队金刀卫飞快往崔颢府里去搜,果然在他书房的众多书籍里搜出了夹在里面的账本,账本呈上来之后,陈留然大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怎么回事?”崔颢一看账本,脸上的冷汗哗哗的就流下来,下的匍匐在地,道:“陛下,臣冤枉,臣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账簿,更没有写过。一定是有人栽赃,陛下明察。”
“崔颢,你既然还不认罪,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昨天你是否亲自押送御酒去慰劳军士?”
“是我,是又怎么样?”
“你承认就好,圣上钦赐御酒里面竟然有蒙汗药,文胜将军和所有将士被麻倒在地,差点被刺客刺杀而死,这件事你又怎么解释?”
崔颢彻底傻了眼,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能发生这种事,御酒里面有蒙汗药,别闹了,我胆子这么小,怎么敢坐这种事?
——曲伯覃,老匹夫,你果然是杀人不用刀。
“曲伯覃,你这样不怕遭报应吗!”崔颢直面曲伯覃,但是在殿上这种行为肯定是太不合时宜,陈留龙目圆整,怒道:“来人,给朕拖出去。”
听到怒骂,曲伯覃也全然不在意,缓缓退到原位,眼中透出得意的笑,他看向文风,此时文风早就恨的牙痒痒,他也知道崔颢做了挡箭牌,这下再想对付曲伯覃也没招了。
“他反应倒是挺快。”李瑞对祖不敬道:“要不我们一起上,把这老儿弄死算了,省得看他蹦跶。”
“你想去的话,你自己去好了,我在这看着。”祖不敬冷眼看着他道:“你在哪都要显示你是个话茬吗?”
李瑞只好把嘴闭上,大殿里没有人在说话,各自心里都有一个计较,此次曲伯覃借刀杀人除掉了一个隐患,有封住了文胜的口,可以说这回合他也算胜利了。
他的眼中杀机却更胜。
下殿之后,文风便回到了家,只见戴老爷子还在酒窖里睡着,这一年多他从来就没离开过,几人学艺也都是在酒窖里,这个大酒缸好像是一条不能缺了水的鱼,一旦你将他拉出来他就会蔫了。
看到他的大徒弟文风,小徒弟李瑞,还有一帮孩子都来了,戴老爷子也喜笑颜开,他并不是个冷血的只认钱的人,他也有感情,所以他不住又开了一坛酒,招呼几个兄弟开始喝酒。
不久之后,萧楚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拎着三个食盒,见到她,兄弟六个都不住亦真亲切的问候,萧楚拉着文风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萧楚今天看起来更加迷人,带着一些高贵和令人清爽的味道,戴老爷子不住道:“风儿这个老婆是越来越好看了,老夫有福啊。”
文风瞪了他一眼,道:“师父,你有空说话了?”
戴老爷子脸一红,道:“没空,老夫没空说话,喝酒,哈哈,喝酒。”
“哈哈…看来戴老爷子竟然也有克星。”萧楚开心的和大家一起喝酒,李瑞和宋路也都凑过来围住了萧楚,争着抢吃他的点心。就在这个时候,戴老爷子凑过来对文风说:“你家小媳妇的身份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
戴老爷子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你说说她是从哪来的?
“他是京城最大的富豪张三爸的女儿,我早都问过了。”
“你确定?”
“你今天怎么了?”
“小子,我告诉你,张三爸家我也去过,他这个人命不太好,十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你还相信她的话?”
“这…她有必要骗我吗?”
“她没必要骗你,只是她如果不骗你,我保证你不敢再和她。”
“有什么您老人家就直说吧,我这着急着呢。”
文风看着正在喝酒的萧楚,便把耳朵凑了过来,戴老爷子道:“你知道送她来的是谁吗?”
“他们说是张三爸的保镖。”戴老爷子笑道:“他们身上都带着夫,而且还不错的样子,他们走路非常规距,就像平时队伍里的大头兵一样,可是他们的气质却有不同,他们是御前戴刀的金刀卫,你不信可以假装喝醉,撞他们一下,他们手腕上都有刀的标记,你敢不敢打赌?”
文风的脸变了变,小声道:“果真如你所说的话,那她岂不就是皇帝身边的人,她是…”
“嘿嘿…我猜她是公主。”
文风的酒一下就被吓醒了,机灵灵站起来看着萧楚,此时萧楚也在看他。
竹林里,两个人漫步起来,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始终没有离开他们很远,两人就在经常吃点心的石桌旁坐下。
秋风轻萧楚的云鬓,光华洁白的脸蛋上鲜红,渐渐荡开,萧楚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文风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它的脸。现在对方贵为公主,就算公主喜欢她,那他也不能随意的冒犯。
公主就是公主,绝不是寻常女子,一举一动都在被人关注,倘若文风有什么平时看起来都正常的动作,对于眼前的公主来说就是冒犯。
他简直矛盾极了。
萧楚见文风有些不正常,便问他:“你喝多了?”
文风道:“喝多了,有点,我…”
“吞吐的,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有事就直说嘛,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我可以帮到你。”
“不必了,我也没有什么困难,你已经帮过我那么大一个忙了。”
“我帮你忙?什么时候?”
“就在我一时杀了曲笑的时候。”
公主的脸立刻变了,她轻轻转过头,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去看文风的眼睛,“那件事是挺严重的,我和罗宇大哥还有雷合李瑞他们把你送了回来。”
“我指的不是这个。”文风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相府请罪,我本以为那次我一定死定了,没想到曲伯覃那个老家伙居然装作没事一样,说他儿子云游去了,我越想越不对劲,我亲眼看曲笑被我一刀砍了脖子,除非神仙来救,否则他绝对活不了。后来就亲自打听,果然见相府不远盖了一处陵墓,正是曲笑的墓。那他为什么说他儿子出走了,而不那我问罪?如果他告到刑部,我一定难逃一死。”
“是他先动的手。”
“你听我说完。”文风打断她的话,继续道:“明明死了,为什么曲伯覃不敢找我,因为他不敢,因为有人告诉他此事就此作罢,他获得了一些赔偿,可是他失去了儿子,这件事换做谁都无法受,但是只有一种情况下,那就是皇命,皇命难为。”
“我猜到了这一步,我本来以为是皇上他老人家要用我们父子,为了设计着想,他还不能杀了我,等我立赎罪。我想到了这一层,但是我没想到这全都是因为你,公主殿下。”
“你不叫萧楚,你姓陈,对吗?”
萧楚闭上了嘴,不敢再看文风,他小心的说:“是,你说的都对,是我向父皇求的情。”
“我也不叫萧楚,我叫陈楚。但是我不想做什么公主,我宁愿做萧楚。”
她的眼睛里带着幽怨:“如果不是我要去尚武院假装学习,父皇不会让我出恭半步,他们都对我恭恭敬敬,但都是冷漠的恭敬,几乎没有一点人情味。我没有朋友,她们不是算计我就是怕我,直到我遇到你之后,我才有了大家这么多的好朋友,这种日子我很开心。”
“所以你并不希望我揭穿你的身份。”
“嗯,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能,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我只是你陈家的小卒子,没资格和你太过亲近。你要喝酒就请自己过来吧。”
文风皱着眉,渐渐的消失在竹林里,竹林里,陈楚看着落了叶子的地上,缓缓落下两行清泪,没想到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里,闻风竟然和她说了这些,她实在太伤心。可她并不怪文风,因为朋友之间的隐瞒是要不得的,她也知道她是公主,应该远离他们,可是她不能,他喜欢这种生活,没有了文风这些人的快乐,他难道还要回到那个没有人情味的皇宫里去吗?
他也了解文风的态度,因为文风要遵守礼节,这是作为臣子没有办法的事。
“我是萧楚,不是陈楚,我不管了!”
第十五章萧楚,陈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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