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英语位于陈静之后屈居第二之外,其它各科均占据头把交椅。每张卷子的最顶部,用红笔醒目的写着高分数,下面划两道红线,整篇则基本全是对号,偶尔一两个错号。
这一天风和日丽,光线柔和,空气芬芳,城市在低声吟唱。是我来了这儿后最开心的一天,甚至看着老郑也不是那么恶心了。
领上卷子往下走的时刻,超人一等的优越性幡然而生,我突然间有了勇气,目标明确的眼睁睁的看着陈静,希望在这个自己人生里的光辉时刻能与她对上一眼,体验那眼神摩擦交汇纠缠的短暂快感。遗憾的是她神情淡定,超然物外,看着一本书,根本没有向我放电的意思。倒是其他几个女生脉脉含情的注视了我许久。
但是,我的心里只有陈静。
因为这事已经决定了,用情可就得一心一意。
卷子发到最后,完全成了许辉 毛驴他们几个的天下,他们互相间比划着看谁的分数最低,分数更低的无疑更加风光。不过他们的分数基本个位数的居多,许辉甚至数学和物理均是零分,但是却把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写在卷子顶上,他的派头得到了大伙最多的赞赏。
本来老郑已经不计划公布他们的具体分数,只是叫出名字,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样可以维护学生的尊严。但李公公对他如此怠慢自己非常不满。上去讲台后,拿着自己的卷子学着老郑的姿态和声音向大家庄严宣布:“李公公,数学5分,语文16分……”
他的做法引起哄堂大笑,老郑也无奈的笑笑。不仅如此,他在半路上截住其他人,拿着卷子大声把那些个位数的分数向大家热情的宣读出来。引起阵阵笑声。
真他妈的一帮人才。不过得承认,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让课堂不那么沉闷,因为不定什么时候这帮王八蛋出个鬼点子,就把大家逗的大笑起来。
而杨志红已经连续几天没来上课了,不知道干吗去了。他的成绩分别为语文15分,数学6分,政治23分,物理9分,英语好象是……--2分?
其实我对陈静的感情没有多么强烈,而且带有内心莫名其妙的强制性。得经常自我警示,噢,我喜欢的可是陈静,她又漂亮又学习好又不搭理人看起来高不可攀,这样的女孩无疑才适合我这样的优异男孩。我要关注她,经常偷偷看她,并想象着有一天她对我微笑,接着和我说出那种甜蜜的话语:“小东,这个题是怎么做?”
奇怪的是,当时我认为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陈静遇到题不会做了,她主动来求我,我顺利的给她解出来。然后我们相视而笑,她的脸蛋绯红绯红的。
从小我就爱干这种事,这种强制性暗恋情结甚至可以直接追溯到小学三年级。由于学校人少,我们年级只有十五六人,而且一个教室里放两个年级。老师先给四年级讲课,讲完布置下作业然后再给二年级讲。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当时谁也认为正常不过。
我一下暗恋了七个女生,都是本年级或者更高年级的学习好长的好的女孩。因为她们都各有长处,只让选取其中一个实在痛苦。我心里暗自给她们排队,谁是大老婆,谁是二老婆,谁是小老婆。排列的方式按照年龄 成绩 漂亮度综合考虑。这样下来,当时五年级的那个长相高挑已经有些发育的女孩荣幸成为了我的大老婆,六老婆和小老婆则是本年级的。而二年级和一年级的小女生我是看不上眼的,当时我的思维里,越大档次越高,无论是年龄还是个子。
在这里,我想重点说一说我的大老婆。大老婆绝对名副其实,长的标致极了,虽然成绩上不是年级第一名,但这么漂亮的女孩我容许她成绩稍微差一点。遗憾的是,大老婆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去了外面打工,在一个饭店当服务员,几年后,随着社会潮流,干上了一种激动人心 匪夷所思 收入丰厚的奇特职业,“小姐”。后来当她穿红戴绿的回到家乡时,她本来自以为算荣归故里,没想到落后封闭的村庄很不理解她的工作,她父母也认为丢人现眼,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整日的不敢出门。而当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友好点的会马上躲开,有几个人直接往她身上吐痰,口里骂出污秽不堪的言语。
后来她悲愤的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从此下落不明。
我很想念她。
但来到这儿,我只钟情陈静一人。
虽然其中考试成绩已经一鸣惊人了,然而我很快不情愿的发现,成绩突出并不能给我带来全部的荣耀。当校园里的杨树叶纷纷扬扬落下来时,我逐渐融入了这儿的环境,优秀成绩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我心里却隐约有了更清晰的自卑感。
我越来越感到我根本配不上陈静,我俩的感情是不会有前途的。
宿舍里的伙伴已经对我亲密起来,显然我们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因为都来自农村,家境都不好,父亲不是建筑工人就是下煤窑的,顶多好点的是村里的教师,或者村上的医生,母亲则一律的是家庭妇女,负责生孩子 做饭 种地。而班上的跑堂生,他们就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人。父母是双职工,要么在政府里当干部,或者在统计局 审计局工作,起码也是在国企里上班。由于家境颖实,小学就在县城里读书,因此无论学的好坏,他们身上天然有一股时尚 自信的气质。这是住校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比拟的。而且他们有足够机会和时间洗脸 刷牙 换新的衣服,好好的收拾打扮自己,他们的皮鞋总是油黑发亮,而女生即便不如陈静漂亮,看起来也清洁整齐。住校生就不同了,早上起来洗个脸都得去六百米外的水井里打水,懒惰点的干脆等周末才回家洗洗脸,洗洗脚,同时由于身处农村,周末或假期在家总要或多或少干点农活,来上学时皮肤晒的黑乎乎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没补丁就好。因此和跑堂生他们一比,我们男生总是邋里邋遢,而女生则看着朴素低调。
事实上住校生和跑堂生基本上老死不相往来,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阵营。在这两个阵营之间还滋生出了中间派,即本来也是乡下来的但城里有亲戚,于是不住宿舍住在亲戚家里,以及县城周边的村子里的学生,由于离校不远,骑自行车上学即可。看起来他们气质上似乎和跑堂生也比较接近。奇怪的是一旦脱离这个肮脏的宿舍,马上就能沾染点时髦 高贵的气息。
真是叫人绝望。
跑堂生他们经常结伴去游戏厅,而对于我们来说这绝对是个新生事物。他们对游戏机里投的币用了很动听而又巧妙的称呼,叫做“崩”。常常听见他们说,今天又打了多少个“崩”,开玩笑打赌时就说,你要输了送我五个“崩”吧?而我则从来没去过游戏厅,至终不知道游戏机和“崩”有什么关系,是怎么联接起来的。他们的另一个爱好是打台球,放学后学校大门口的十几张台球桌旁就会挤满他们的忙忙碌碌的身影。
偶尔会有跑堂生的父母来找老师或者顺道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教室里安心学习,当穿着闪闪发亮的黑色皮上衣充满派头的父亲出现在窗户口时,这个学生便会骄傲但又假装不太高兴似的的向周边同学介绍:“看,那是我爸,我爸来了,真烦,来监视我来了。”
然后出乖巧又满不在乎的姿态低下头看书,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得意,这样的父亲无疑让他很有面子。
住校生的家长一般都直接去宿舍里找自己的孩子,在放学的时候等候在那一排单层学生宿舍院子的月亮门门口,蹲在地上抽烟。手里拿着一个尼龙编织袋子,里面装着馒头 苹果 柿饼或者其它专门给自己孩子的吃的东西。他们蓬头垢面,脸上布满沧桑,穿着一身灰布制衣裳,衣服看起来有些过于干净,显然是他们专用来出门穿的,但仍觉着和他们的脸色不太协调,多年的劳累使他们看起来有五十多了,事实上刚刚四十出头。
当放学回宿舍的儿子看见自己的父亲后,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真正的不好意思,迅速把他领到宿舍里,趁大家去打饭的间隙说几句话,当我们打饭回来时,人就已经走了。有的家长连宿舍都不进去,他们的内心本身就有些自卑,不愿自己在孩子的同学面前多停留,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于是直接在门口往前一点的一棵老槐树下将东西交给孩子,就离去了。而他往往忘记问一问自己的父亲,吃过饭了没有,一会要去哪儿吃饭?
有一次,我妈过来看我,非常意外的径直去了教室里找我。当时正上着地理课,老师是个凶巴巴壮乎乎的老男人,我妈突兀的站在教室门口向里面张望,想找到我。地理老师发现了后,不耐烦的嚷道:“捡破烂的去外面去,不要站在门口。”
第015章 我喜欢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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