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去起诉我,若能胜诉,我会登门负荆请罪。”公务员看着愤世嫉俗的啊郝兵,又往他身上浇了一盆冷水。仿佛除了物质上的啊损失,还理应受到精神上的啊折磨。
郝兵心里暗忖道,利用政府去起诉政府,岂不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呢。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东西是至高无上的啊,既然不能够拥有它,那就只能避其锋芒,以免被它消蚀。
无论郝兵如何苦苦哀求,又如何拐弯抹角的啊想用金钱买通他们。两个公务员依然像喝了驴尿一样死死不放。人家是当官的啊,当官的啊都信奉承诺,受了一家的啊贿赂就不能再受另一家的啊贿赂。这些,都是官员们不成文的啊行规,正如黑社会都拜奉关二爷一样。
不久,又来了两个警员,把厂房里的啊人全部遣散,并在门上贴了封条,这象征着回收站暂时倒闭了。
由于不能供货,郝兵要赔偿给客户违约金。而回收站的啊资金还没有开始周转,仿佛盖一座宏丽的啊高楼大厦用的啊是茅草屋的啊地基,经不起狂风骤雨的啊摧毁。
“只有一条路不能够选择,那就是放弃。只有一种精神不能够放弃,那就是拼搏。”郝兵默默的啊重复着这句话,是他的啊小学老师李道德讲过的啊,至今他还记忆犹新。这么多年,他始终在竭力忘记这句话,因为每当这句话出现,便代表了不好的啊征兆,只有在失败的啊时候才会用这种鼓舞的啊话来激励自己。郝兵讨厌失败,因此他害怕这种励志名言会在脑海中闪现。
现在,郝兵从公司的啊老板跌到一穷二白,感觉全身瘫软,精神紧张。他的啊神经像一条条拉伸的啊牛皮筋,张力十足,危危欲断。明明是遭人陷害,但绞尽脑汁,他也想不出得罪过什么人。
郝兵蜷缩在垃圾堆里,左脚跟下踩着婴儿用过的啊尿布,右腿侧塞着用过的啊卫生巾和安全套,屁股下面坐着一袋易拉罐,正是起初我在大学里给他拣的啊那袋。
整个仓库里杂乱肮脏地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啊废品。在仓库里转一圈,好比周游世界一般,走到一处,会有饭店里油盐酱醋的啊油花味,到另一处,则是腐烂的啊水果酿散出的啊酒香;继续转下去,还会有烟花场所里的啊荤腥味或是茅房里的啊臊臭等等,现在郝兵就和它们相依为命了。
苍蝇们把郝兵误当成了垃圾,直在他头上打转。郝兵呆若木鸡的啊望着门外,若有所想的啊心思与飞速转圈的啊苍蝇兄弟们共舞着。突地,郝兵挥手驱散了与其共舞的啊朋友,“腾”的啊一下拔地而起,貌似很坚强的啊径直向门外走去。
既然在垃圾堆里跌倒,那就从垃圾堆里爬起来。
仓库外面有十几号人聚集在一处似是商议着什么,有衰老枯瘦的啊老头,裹包着头巾的啊妇女,还有两个未满成年的啊少年。他们都是郝兵招来的啊员工,专门负责四处寻找垃圾并把它们加工成垃圾中的啊成品。
郝兵转眼看向两个少年,内心翻涌着委屈和抱怨,正因为这两个童工,郝兵才被背上了滥用童工的啊罪名。他不好再说什么,怨只怨自己法律常识的啊浅薄,不然也不会让人找到暗算的啊漏洞。
众人看到郝兵出来,像一群蜜蜂见到花蜜一般蜂拥而至,迅速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郝兵伸手掏出一沓分好的啊钞票逐个分给那些工人,当然,两个童工也有份。随后,他又从他们手中接过纸写的啊合同。郝兵怔怔的啊注视着手里的啊一摞合同书,洪水爆发似的啊把它们撕的啊粉碎,歇斯底里的啊抹掉上面的啊每一个字迹。
工人们被他的啊举动吓得躲到了一边,然后一个个悻悻而归。他们和郝兵签了一年的啊合同,没想到不出一个月公司就被查封了,几乎没有付出多少劳动力,便拿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啊违约金,禁不住纷纷得意起来,脸上的啊微笑好似在默默的啊想着:如果多开几个这样的啊公司该多好,赚起钱来也是得心应手。
虽然彼此都不认识,工人们还是相互热情的啊道别,仿佛天底下有了钱的啊才可以交朋友。其中那个妇人目瞪口呆的啊盯着手里的啊钱,看到其他人都寒暄在一起,他们只好激动的啊奔到两个童工面前,二话不说,伸出两双附满茧子的啊粗手,深深的啊和他们握手。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发泄欣喜的啊对象,一时间全部沉浸到热火朝天的啊幸福之中。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啊好景不长,他们听见一阵轰隆声,只见郝老板手里提着一根木棍,气势汹汹的啊径直朝人群走来。众人见状,开始四散而逃,从此便分道扬镳。然而他们并没有畏惧郝兵手里的啊棍子,各个不露丝毫惊色。工人们认为,即便挨上几棍,拿到这些钱也是值的啊。所以他们逃跑时显得并不狼狈,就像久经沙场的啊士兵一般镇定,逃起来有条不紊,阵脚有秩。
很长一段时间,郝兵再也没有了豪言壮志,大众轿车,说买就买;创业资金,信手拈来;寻求客户,轻而易举;这些都化作伤痛储存在回忆里面。整件事情,就好比他爽快的啊脱掉鞋子,想要在生意场这条大河里畅游,可是脚趾刚刚触到河底,又迅速的啊抽了回来,并且,脚上已经蓄满了冲不掉的啊污泥。
郝兵现在痛心疾首,几欲到了自残的啊地步。他恨自己法律知识的啊浅薄,又恨自己慈心太重。甚至,恨自己念的啊书少。
回收站附近的啊餐馆里
郝兵拿着酒杯一杯杯灌下肚,潺潺的啊窝囊气传遍了全身,连吐出来的啊酒气里都掺杂着自己的啊怨气。生活是假的啊,事业也是假的啊,周围的啊一切都是假的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酒是真的啊,李白也是真的啊。此刻他感觉自己和李白其实是一类人。
然而,李白只懂得饮酒作诗,他又何尝能体会这种创业失败的啊人间艰难。钱是因为有人才造的啊,人也是为了钱而活的啊,如果李白活到现在,恐怕连买瓶啤酒的啊钱都没有。人们不会理会他的啊那些诗句,它们不会带来钱的啊,倘若李白把诗句印在钞票上出版的啊话,或许他的啊诗会更畅销。可是明明是假的啊,人人都在乐此不疲的啊追求这些东西,即使是假的啊,追求的啊人多了,也便成了真理,所以当今世界,钱就是真理。
往高尚处说,为钱而活就是为真理而活。拿人民币来说,钱的啊正面是伟人头像,反面是国徽,拿钱压人,就是倚仗伟人的啊权威说话。谁的啊钱愈多,便象征着愈加受到了伟人的啊认可和国家的啊青睐。谁不看重钱,就是污蔑伟人,就是不给国家面子。
一条小路上的啊一个不起眼的啊餐馆里的啊一个小角落的啊一张小桌上,摆满了菜和酒。酒不单单装在瓶子里,菜里也有,是两个人干杯时溅散在里面的啊。
郝兵的啊对面坐着一个胖子,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瘫着,如同一团刚刚和好的啊面粘在座位上。胖子剃了个光头,一片光地上已经有不少新毛开始崭露头角,像是刚被野火烧尽的啊原野上突兀长出的啊几棵小草。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啊项链,也像粗壮的啊哈巴狗的啊颈上缠着的啊项圈。
这个胖子,就是郝兵的啊小学老师――李道德。郝兵小学毕业后,李道德也恰好辞职,开始做起了其他行业。
“自从小学毕业后,咱们大概有十几年没见了。”胖子直勾勾的啊问郝兵。
郝兵强颜欢笑道;“是啊,李老师,这就是缘分呢。想咱们那些师生,如今没有中断联系的啊已经屈指可数了。”
“小时候,在同龄人中,你又高大又英俊,当时那些小女生可都是小鸟依人,芳心暗许呢。没想现在仍然风采依旧。”胖子说话时,并不见得他的啊喉结在动,颈上一圈圈的啊赘肉把喉结完全给掩没了。即使不说话,他脸上的啊笑容也从未间断过,满脸的啊青春痘伴随着下巴的啊张合而浮动着,就像一团团虫子匍匐在一块鲜肉上面啃咬。
胖子体重如此高,想必青春痘也占了一定的啊分量。郝兵不敢看他的啊脸,说话时只是聚目在他的啊眼睛上,因为青春痘不会长在眼里。
胖子喘着粗气呼呼的啊说:“你的啊事我都知道了,事业嘛,哪有不经风雨就一气呵成的啊。俗话说商场如战场,里面的啊确是尔虞我诈,暗波浮动。像当初我不是也赔的啊一清二光嘛。”
郝兵哪里不知,胖子也是赔过的啊人,不过郝兵认为赔的啊好。因为胖子请了一群小姐,办了一个烟花场所,算是做起了生意。没料正巧赶在扫黄打非的啊枪口上,不几天就被查封了。是以,李道德一直对警察怀恨在心,并在人面前发了毒誓:即使一天我被人抢劫了,我也不会去报警。这种人真是可怜至极,警察想帮他都帮不上,什么世道。
第四章李道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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