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郑义纠结了很长时间,幸好他收藏的都是赝品,丢几件就当破财免灾了。可是有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是什么促使这些孩子盗窃呢?在思考了几个夜晚后,郑义一不小心明白了。如果他不曾说“这些都是国宝,绝不可以乱碰”,也许孩子们只是玩赏一番。然而当他说了这句话,孩子们便对这些“国宝”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郑义知道,是自己的谎言怂恿学生们偷走了古董。原来谎言不仅可以欺骗别人,还可以陷害自己。
于是,当郑义迎接第二批新生的时候,他没有将这些古董藏匿起来,而是主动向这些孩子们展示,绍介这些古董的背景(其实郑义也不知道),直到把孩子们讲烦了为止。若孩子们对背景不感兴趣,就不会对这些古董感兴趣。讲完之后郑义就说,这都是赝品,随便你们玩。这句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孩子们宁愿抠脚丫子,也不会碰郑义的古董。于是郑义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用谎言骗人,毋宁用真言骗人,这样才显得真诚。
不过郑义依然很内疚,因为他欺骗了那些偷走古董的孩子们。
假如有一天孩子们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偷来的古董是赝品,不知道他们有多失望。就像你去妓院嫖娼,你选了那个穿古装的女子,但她的价格是其他姑娘的两倍,你脱光这个姑娘的衣服却发现,她跟刚才那些姑娘没什么区别,区别只是她们穿的衣服不同、她们的价位不同而已,这是多么令人唏嘘的一次体验。不过郑义很快就释然了,他认为恶人迟早有恶报,谁也规避不了。因为他骗了人,结果丢了古董;因为学生偷了古董,结果古董却是赝品。
……
今天下午郑义将迎接一批新生,于是他离开学校便赶赴了家里。郑义的家是平房,在一条不知名的胡同里面。之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条胡同的名字,是因为走这条胡同的人不超过十个,那就是郑义和他的儿子,以及他的邻居家的几个,他们连邻居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这条胡同的名字了。其实这条胡同是“死胡同”,只有住在胡同里的人才从这里经过,一般人都不敢往里面走。当然,喝醉的人和尿急的人也经常往里面去。
郑义家的这条胡同很窄,窄到俩人都不能并肩走,只能一前一后。如果迎面有人过来,只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你先过来,二是我先过来。但这两种方案郑义均不采用,因为大家都很忙,他既不想等别人过来,也不想别人等他过去。他会建议对方像他那样,贴在墙上移动过去。如果遇到肚子较大或胸部较大的女人,这将是非常尴尬的事情。即使大家再忙,也要等对方过来,或让对方等自己过去。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郑义世世代代没有肚子较大或者胸部较大的人,唯一一个胸大的女人已经被别人勾搭走了,那就是郑义的老婆。郑义认为,胸大无脑的女人注定不适合走这里,她们的人生道路是阳关大道,不是羊肠小道。
由于胡同没有名字,就连快递都到不了。郑义担心新生家长找不到,于是他便及早赶回了家里。在穿越这条胡同的时候,郑义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给胡同起一个名字,否则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别人介绍住址。其实这条胡同之前是有名字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而已。据说抗日战争时期许多名人曾在这条胡同里的院子里生活过,后来这里遭到鬼子侵略,房子的主人纷纷罹难。
那时候,郑义的爷爷是乞丐,他逃到这条胡同,藏在了地下室里,幸运的逃过一劫。从此郑义的爷爷便住在了这里,拥有了这个房子的所有权。郑义想给这条古老的胡同起一个名字,于是他用粉笔在胡同口提了四个大字――无名胡同。
郑义刚写完手机就响了,打电话的人是一名警察,名字叫刘海。由于工作繁忙,他给儿子报了国画速成班,周末便将孩子托付给郑义。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刘海带着儿子来学校报到,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所在地,于是拨打了郑义留下的手机号码。
“你是郑教授吗?”刘海说。
“请叫我郑老师。”郑义说。
“好的,郑老师。”刘海说。
“谢谢!”郑义说。
“你的学校在哪?”刘海环视了一下四周。
“有点不起眼。”郑义说。
“确实不好找。”刘海说。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郑义推着自行车走出了无名胡同。
“我在……帽儿胡同。”刘海说。
“好像有点远。”郑义说。
“你在哪?”刘海说。
“我在无名胡同。”郑义说。
“无名胡同?”男人不禁挠了挠头,“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条胡同太有名了,一般的人都不知道。”郑义说。
“确实有名。”刘海说。
“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郑义说。
也许你们有所不知,虽然郑义上了年纪,但是他的车技不错。那条韩红横竖进不来的无名胡同,郑义骑着凤凰28自行车都能进来,而且从不碰壁。也许是受这条胡同影响,郑义对自己颇有约束力。当然,他也有不约束的时候,比如离开胡同的时候。
郑义骑着自行车来到帽儿胡同,他将车速降至最低,低到车快要停下来,这样有助于观察来往的人。可是帽儿胡同人太多了,牵着孩子的家长也不少,给郑义平添了不少难度。就在这时,郑义听到有人在叫他。郑义捏住车闸,自行车立即停在了原地。
“终于找到你了!”刘海领着儿子跑了过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看着眼前这个警察,郑义竟然有些紧张,车把也摇晃了起来。
“刚才是我打的电话。”刘海说。
“你确定没有别的事?”郑义说。
“什么?”刘海愣了一下。
“呃,没什么。”郑义尴尬的笑了笑。
“你的车技真不错。”刘海发现郑义的双脚踩在脚蹬上,自行车却没有歪倒。
“你不说我都忘了。”郑义把一根腿放在地上,撑住了自行车。
“学校在什么地方?”刘海说。
“在无名胡同。”郑义说。
“这名字不错。”刘海说。
“这是你儿子?”郑义看了看刘海手里的孩子。
“是的,他叫刘星。”刘海说。
“很高兴见到你!”郑义说。
“我也是。”刘星笑了笑。
“你今年多大了?”郑义说。
“我已经四岁了。”刘星说。
“我喜欢你的刘海。”郑义摸了摸刘星的头。
“刘海是我爸爸。”刘星说。
“哦?”郑义看了警察一眼。
“我是刘海。”刘海笑了笑。
“这名字真奇怪。”郑义说。
“是有那么一点。”刘海说。
“我们走吧!”郑义说。
“离这有多远?”刘海说。
“有一段距离。”郑义说。
……
郑义和刘海相谈甚欢,他们聊了很多的话题,从民生到政治,从历史到军事,从文学到哲学,从女人到男人,从人生到世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也许他们并不是对话题本身感兴趣,而是对彼此的人感兴趣。郑义很想知道刘海是否跟收藏家打过交道,而刘海想知道郑义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我们到了。”郑义停下了自行车。
“这是什么地方?”刘海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无名胡同。”郑义指了指胡同口的字。
“无、名、胡、同?”刘海一字一顿的说。
“这是条古老的胡同。”郑义说。
“这字是你写上去的?”刘海说。
“是的。”郑义说。
“幸好我识字。”刘海说。
“这就足够了。”郑义说。
“这条胡同怎么这么窄?”刘海伸着脖子看着胡同里面。
“这是北京最窄的胡同。”郑义说。
“我能进去吗?”刘海说。
“如果你不是胖子。”郑义说。
“看来我不能在里面一口吃个胖子,否则会走出不来的。”刘海说。
“我不会留下你吃饭的。”郑义说。
“谢谢你的理解!”刘海说。
“我先进去看看。”刘星沿着胡同跑了进去。
“你的学校在里面?”刘海说。
“我带你进去看看。”郑义推着自行车走进了胡同。
“这感觉不错!”刘海一步一个脚印的跟了过来。
“请进!”郑义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
“你刚才出去没有锁门?”刘海说。
“……”听到刘海这么说,郑义一下愣住了。
“你在想什么?”刘海说。
“我好像是忘了锁门。”郑义说。
“快来看!”刘星在屋里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刘海连忙跑了过去,郑义也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这里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在这上课。”刘星指着郑义的客厅说。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眼前的景象,刘海一下愣住了。
“噢!我的天呐!”郑义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他的古董被人洗劫一空,另有一些在地上摔碎了。
“一定是小偷干的!”刘海围着屋子转了一圈。
第二十章:胡同里的国画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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